江镜庭一怔,回头看看花月意,道:“以为你睡了,怎么不掌灯?”
花月意不答,屋子里静静的,江镜庭将案几上的火折子拎起,掌了灯,望着花月意,见她盘膝坐在床上正看着自己,江镜庭笑了:“娘子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花月意道。
江镜庭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却看见了花月意身旁的麟囊,道:“留下了?”
“留,为什么不留。”花月意说的云淡风轻:“白给的,傻子才不留。”
江镜庭坐在了花月意的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展开了手臂将花月意抱在了怀中,他的怀抱安抚着她的不安,安抚着她的委屈,安抚着她的悲苦。江镜庭宽阔的肩膀像是山的脊梁,花月意依靠在他的身前,纷乱的脑海逐渐变得安宁而沉静。她伸出柔软的手臂,揽住了江镜庭的脖颈,他深邃的眼眸中,黝黑的瞳仁映衬着小小的自己,花月意释然一笑,慢声道:
“江镜庭,这一生能与你长相厮守,就够了。”
江镜庭垂眸望着花月意,微微颔首,修长的指尖抚了抚花月意的脸颊,轻声问:“多个人爱你,不好么?”
花月意坚定地望着江镜庭:“三岁那年,我望着母亲的背影一点点在我眼里消失,我抬头看着阴霾的苍穹,从那一刻,我就清楚,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母亲了。在我眼里,她这种行为与将我送人、卖了
、又或是易子而食,毫无半分区别,那都等同于抛弃。我不怕吃苦,不怕挨饿,更重要的是...”花月意抬眸,凝视着江镜庭:“我不畏惧死亡。不,准确的说,与死亡比起来,我更畏惧被抛弃。”话说完了,她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与江镜庭成婚以来的日子,她觉得自己像是花圃中娇艳的鲜花般被精心呵护和照料,然而墨生香的出现,又让她想起自己原来只是命如草芥,注定了被至亲抛弃的事实。
江镜庭静默着,仍在心中回味着花月意的话音,他理解她的苦楚,也正是因为这份理解,他才选择沉默,任何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此刻能做的,只有将她护在自己的怀抱里,床榻之上的两个人如同缠绕的青藤,紧紧地相依在一起。
灯芯早该剪了,油灯变得黯淡无光,半晌,花月意枕在江镜庭的怀中,随手拿起了那袋子里的麟囊,将金丝线拆开,珠翠玉环,连同五百两的银票,摊在了床上,花月意垂眸看看,眼眸之中毫无半丝的起伏。
窗外起了风,江镜庭的目光落在那一支雪白色的莲花玉簪之上,他将莲花玉簪捏起,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那朵怒放的雪莲。随着长久的凝视之后,眉间眼底渐渐生出了一股寒意。
寂静的月牙河畔,负手立着一个女人。如墨青丝挽成一个百合髻,头上簪着的白玉莲花在皎洁的明月之
下是那么的纯白无瑕,身披着一身高贵的紫衫,细长的眸凝视着头顶的璀璨繁星,虽是凝望浩瀚星辰,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经年以前毫不褪色的回忆,那些年少的回忆带着潋滟光华。恍惚一瞬之间,透过满天繁星,她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那年宫廷之中繁华的朝宴,歌舞升平间,流云水袖里,他一身玄黑色的长袍,雪白色的玉带束腰,温润的眉宇之下,暗含着一丝厌倦与格格不入。
他拘谨的坐在皇子之中,修长的手中握着鎏金色的金樽,深邃的眉宇总是漫不经心的看向门外的苍穹,每当他望向蔚蓝色的苍穹时,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而向往,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出神的时候,又很快地抽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时候,她想不明白,他骄傲的皇子,本该享受着皇权为他带来的尊荣与骄傲,可为什么却看上去却是那么厌倦而孤独。
然而,过了很久之后,当她再遇到他的时候,那高高的城门之下,百姓们夹道欢呼,欢呼着那个一身银色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