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时间,玲珑都不知道自己的思绪应该飞转到哪里。
她自己素来就不大相信鬼神之说,萧缙也是向来不问吉凶不卜卦,所以乍然听到此问,实在拿不准到底是什么意思。
玲珑又想了想,才应道:“奴婢听说过,外头有戏班子,唱过一出戏叫做‘双生梦’,大约是传说前朝名臣荀相国与夫人俞氏各自少年梦知前生事。王爷是说这出戏么?”
萧缙见玲珑面上神色很有几分谨慎,全不似平日里说笑不禁的样子,目光中既有疑惑,又有担忧,甚至一边说话,还在一边极其小心地留意他头颈的受伤之处。
她是真的怕他脑子摔坏了,才会胡说八道么?
萧缙不由唇角微微扬起,暂时按下浮的心绪,知道有些话还其实还不到说出的时候,索性顺着玲珑的话笑道:“嗯。听说是有人先写了话本子,后来就有戏班子排成了新戏。今年九月便是太后的五十整寿了,不知道南府会送什么戏备选。要不然,我叫人排一出‘女帝临朝’,给太后贺寿罢。”
他说的十分轻松随性,听上去好像与受伤落马之前的做派没什么差别,可“女帝临朝”四个字一出口,玲珑心头猛地一跳,连头皮都有些发紧。
说起来这原本是出好戏,因着前朝确实曾有过一位女帝,所以民间的戏班子拣了几件类似立储、选才、说服阁臣,登基治国之类的大事编排而成。因着故事新鲜,唱词精良,很是传唱一时。
但是,到了先帝缠绵病榻的最后半年,却有人借着这出戏讽暗指皇后高氏,也就是如今慈懿殿中的高太后私交重臣、勾连结党、谋国篡权等等。
玲珑本就熟知朝局时政,亦知萧缙心中对高太后这位嫡母到底是怎生想法,却哪里料到忽然又将如此忌讳的戏文提起来。
她几乎是本能地先往外看了看,才略压低了些声音劝道:“王爷可不能乱说。哪怕是咱们王府里门户紧些,到底是人多口杂,不可不留神。”
萧缙又是一笑,也向书房的窗外扫了一眼,心中将王府里的一干人等略略过了一回,才淡淡道:“当年先帝
尚在,宫中形势飘摇,才会多在意些。如今么,再按着今上那佛爷性子退让下去,萧氏天下离改姓也没多远了。说不定慈懿殿此时正想听呢。”
“殿下!”玲珑听着这语意越发不详,更是揪心,“您——”
“好好好,不说了。”萧缙目光回转,重新望向玲珑,“放心罢,我不会直接这样惹到慈懿殿跟前,至少今年不会。”
顿一顿,又温言道:“不要担心。”
不知是否因为受伤而中气不足,最后半句话的声音略轻,听起来愈加柔和。
“是。”玲珑含糊应了一声,略略欠身后退半步,双手交叠,目光低垂,仍旧是平素在书房伺候时恭谨安静的样子。
萧缙亦将目光回转到手中的邸报上,一行行一段段,都是广平七年的大事小事,大晋天下十九州,仍是歌舞升平时。
而他此刻满心满腹那些与戏文全然无关的前世今生,千头万绪,确实需要静下来好好梳理一番。
至于身边的人么,他的余光略略扫到了身边那一抹熟悉的月色衫子,缓缓舒了一口气。
来日方长。
随后的半个月,荣亲王府算是很平静,也算是很热闹。
这位素来好、不肯消停的荣亲王萧缙,很是难得地全然遵守了太医们的叮嘱,甚至连什么少吃辛辣暂时戒酒之类的也都一一照做,关起门来专注养伤。
甚至十几天里,连二门外都没到过,除了每日早睡早起、按时吃药之外,便是自己在书房里看书看信看邸报。广平七年的邸报全翻阅了两轮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