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玲珑微微一怔,先前在安国公庄子上那种微妙的感觉又上心头,萧缙这次受伤之后的心绪跟以往有点不太一样,说话也有点奇奇怪怪的。
譬如,现在已经是子时三刻的深夜了,她又不轮值守夜,能去哪里?
但她想了想,还是含糊应道:“奴婢去洗个脸,您先让琥珀和珊瑚伺候您更衣休息罢。”
“嗯。”萧缙倒是没再多说别的。
玲珑略一欠身,随即转身退出。回到自己的后罩房,叫小丫头拿了热水简单盥洗了一回,便换了寝衣躺下休息。
说起来这一日确实是折腾累了,可前半日重见故人,后半日萧缙受伤,玲珑满脑子思绪乱飞,反倒没那么容易睡着。
几乎躺了要有两盏茶的功夫,玲珑才渐渐入睡,但睡的也不是太踏实。少时曾经有过的自在逍遥、家族变故的震惊恐惧、被迫应选宫役的悲愤决绝、以及在荣亲王府伺候的种种,各种故人旧事都七零八落地搅合成混乱的梦境,终于在梦到昔年母亲拿着剪子威胁自戕的那一幕之时,满头冷汗地重新醒来。
“玲珑姐姐!玲珑姐姐!”后罩房外头,值夜的小丫头荷叶连叫了好几声,声音虽然压低了些,语意却是急促的。
玲珑立刻心里一紧,赶忙披衣出门:“可是王爷身上不好?请太医了吗?”
荷叶拉着玲珑便往正房过去:“王爷好像梦魇了,急着找您呢!”
玲珑的后罩房距离正房很近,稍微再问荷叶两句话,便到了正房门外。只见琥珀已经迎出来了,裙子上好大一片暗色水渍,竟然像是被汤药泼了一身,一见到玲珑便如见了救星,几乎要哭出来:“玲珑姐姐——”
“别哭了,去叫孟太医,请他过来候着。”玲珑心里越发惊疑不定,先打发了琥珀,才自己过去推门进了正房。
进门果然地上也是泼洒了的汤药,还有摔碎的瓷碗与茶盏,珊瑚战战兢兢地跪着,大气不敢出。而萧缙坐在榻上,面色苍白冷峻,远比白日里那样烦躁的样子更让人畏惧。
“王爷,先换个药罢。”玲珑哪里敢问这是出了什么事,但一眼瞧见
萧缙头上的白布里又隐约有些渗血的样子,便主开口劝道。
萧缙看了她一眼,随即回手去摸了摸自己后脑的伤处,果然有些粘粘的,头皮上的伤口又渗了些血。
但他却只是淡淡哼了一声:“不妨事,死不了的。”
玲珑听着萧缙的话音,比寻常生气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寒意,难不成是怪皇帝逼他去相看裴姝才出事?可即便是这样,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怎么还这样说话呢。
“王爷是有大福气的,话可不能乱说。”玲珑几乎是半啐了一声,直接去拿了伤药与白布,就过去查看萧缙的伤口,同时给珊瑚打了个眼色,“赶紧叫荷叶她们过来把这碎碗收了,再拿点温水进来。”
平日里要是玲珑这样过来救场,珊瑚也就顺势出去了。可今日实在是被吓到了,一时间竟不敢,偷眼去看萧缙。
萧缙仍旧是低垂着目光,片刻之后才又冷哼了一声:“玲珑的话没听到吗?出去。”
“是。”珊瑚连忙起身退了出去,叫小丫头们进门打扫送水等等,自己都不敢再进正房。
其实玲珑面对萧缙这样的心绪,也不是全不紧张的。不过她惯常行事稳当,此刻便再添几分谨慎,上前轻手轻脚地给萧缙解开了白布,另拿柔软的棉布巾子将新渗出的血一点点擦了,又给他换上新的镇痛止血的药膏,重新包扎。
待得换药完毕,琥珀在廊下已经将安神汤药预备好了,玲珑接了放在桌上,便听萧缙问道:“不是说去洗个脸么,怎么这样久。”
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