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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罗停,停止的停。

    从六岁第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并在字典上,找出相关语义开始,我就对“停”这个字,充满了困惑和愤怒。

    一个古怪阴森的字眼,长在我幼小的身体里。

    像童话里女巫的诅咒,要在某个命运的拐角,掀翻我的马车,藏匿我的王子,脱掉我脚上的水晶鞋。

    这是所有从小沉迷玛丽苏故事的女孩,不能接受的。

    而我注定用整个童年的时间,和它搏斗。

    这一切都要拜罗年所赐。

    ……

    听医院的护士阿姨说,多年前那个雪花纷扬的冬日傍晚。

    我的母亲杨梅女士,望着襁褓中的女婴,微笑着,伸手在出生证明上填写的名字分明是“罗亭”。

    因为身为中学语文老师的她,平生最爱的诗,是李清照那句“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护士阿姨还说,我妈本人也像极了那个著名的宋代女诗人,婉约风雅,才华卓越,头发浓黑繁密像锦缎。

    可惜的是,女诗人活到了七十一岁。

    而杨梅只活到二十七岁。

    准确地说,她死于我出生当晚的产后出血。

    去世前,在手术床上挣扎了四个小时。

    而副院长罗年,也就是我爸,钻在手术室外的开水房里,抽完了整包黄南京。

    杨梅被推出来的时候,他脚旁的烟灰,已经盖成一座小小的坟冢。

    几天后,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到派出所给我上户口。

    我命中的“亭亭玉立”的“亭”,就被误写成了“停车请注意”的“停”。

    从小,我就见惯老师用一副便秘的表情,念我的名字。

    也听惯外公喝酒后,指着罗年的鼻子骂:“梅梅要是知道你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能把棺材板掀翻,来掐你脖子!”

    听到情难自禁,我也会跳上台子,红着眼,朝我爸喊——“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一类的琼瑶悲情台词。

    只是不管身负怎样的骂名,罗年始终不肯去派出所给我改名,这点让我极为恼火。

    我最大的苦恼,来自发小陈许时。

    同为医院职工子女,我们两家一直挨着住。

    陈家父母异常喜欢女孩,又见我身世可怜,恨不得把我藏到家里养。

    于是,我和陈许时,自打光着屁·股,就厮混在一起。

    陈许时只比我大三个月,个头却早早地超出我半个头。

    四肢都长,天生的电线杆身材。

    这根“电线杆”,从会说话跑路起,就自创了一种非常无聊的游戏——就是每次喊出“停”这个字的时候,都会猛地用手掌拍我的脑袋。

    陈许时的手心,有一条纹理,横穿全掌,俗称“通光手”,力道惊人。

    听说他以前吃奶的时候,不是掐就是捏,他妈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没几分钟就痛得飙泪。

    他断奶后,转移目标,对我的脑袋痛下毒手。

    每次遭受暴击,我都要反应很久,才能感到脑部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陈许时已经跑出很远,捂着肚子触电似的狂笑。

    我在他一掌又一掌的镇压下,缓慢地长大。

    到了我们七岁那年,陈家父母生下第二个孩子,仍然是个男孩,取名陈谨时。

    谨时乖巧贪睡,像只树懒,耳朵却很敏锐,听到动静就哑着嗓子,哭个没完。

    我和陈许时,不得不撤离陈家院子,寻找新的据点。

    也许是因为我们游魂一样,飘在诊室里,对医生们问诊造成阻碍,罗年便在一天下午,把我们带到住院部后面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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