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一名衣着精美、脸庞白暂、举止阴柔的男子端坐上位睥睨着严员外以尖细的嗓音表达满腔怨怒,仿似个更年期女人横竖不称心,脾气发的没缘由、没道理却振振有词,一副十分难伺候的样子。
严员外那素来直挺的脊背在这位小自己二十多岁的男子面前一径保持向前微曲的姿势,脸上一贯雍容自若的神情此刻变成了恭眉顺目,其从头到脚皆敛肃着认真聆听男子的苛责怨怪。
如果他知道自己经营多年的财富、声誉连同自由、性命全将不由自己掌控,不知其是否还能这么心平气静地隐忍。
关新妍伫立于门旁思索感慨,忽接到严员外一个暗示的眼神,回过神,看了眼那尤自阴阳怪气滔滔不绝的人,其话语虚词多而内容少,摆出假大空的架式纯粹只是为了满足其暴涨的虚荣心,却不知自己在旁人眼中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
关新妍接收到严员外的暗示,却未作理会,迈步径直走到男子与严员外靠坐的桌旁,端起桌上一杯酒水尽力朝男子脸上泼去。
男子猝不及防,未讲完的半截话并同突然灌进的酒水滞留在嘴里,且因太过惊讶大张着嘴,仿似骤然面瘫了一般,表情良久不能自控。
严员外见此情景,一脸愕然,怔怔看着关新妍,千万种情绪如同火山岩浆在心头迸发,有恼怒、疑惑、不满、期许、担忧、害怕……
当事人还未有所表态,双方明里暗里的护卫皆上前拔刀相向。
听到钢刀山鞘声,男子终于回过神,随即对着严员外愤然大声喝道:
“大胆,竟然敢携带刀护卫来赴约,你想造反吗?”
严员外尚未组织好语言回护,关新妍迅速接口:
“造什么反?袁公公回乡省亲,无官位、无公职,我家主子造的哪门子反?边城战乱,常有心怀不诡之人挡道耍诈,怎能无防备而来?”
袁公公厉目扫向关新妍,尖声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杂家大呼小叫,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关新妍冷声道:
“一杯冷酒还没让公公清醒是,如此愚钝能在宫里活到今日实在是奇迹!”
“还不动手?”袁公公朝左右疾喝一声,却见护卫们面有惊悸看向周边上方,这才发现,楼上布有弓驽手。
袁公公看向严员外,无声质问。
这间茶楼的规模和气派在边城数一数二,属严员外所有,茶楼里常有贵要人物出入,严员外自是在茶楼里布防了许多耳目和护卫。
袁公公的人先拔刀威胁到严员外的人身安全,这些护卫自是无需指令自发现身保护主人安全,虽非受严员外指意,但严员外尚无意让他们撤回,他不清楚关新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下打算静观其变。
见严员外态度不明,袁公公气结,正糟心之际,又听闻关新妍疾言利语:
“袁公公不过是宫里管制衣裳的公公,在宫里被贵人们任意呼喝支使,出了宫,怎就高人一等了?大宋律法里,哪条显示制衣匠人尊耀了?
见了几位身份尊贵的贵人,就自认为是有身份的人了,是吗?提醒公公,制人不像制衣那么简单,宫外的风云诡谲比宫内的勾心斗角复杂得多。
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后宫,你一个手拿剪刀的匠人是无论如何不能与手拿权柄和利剑并以财富作扣门砖的地方贵要人士相比。
别说你一个眼界狭小的太监,就是朝廷要员到了地方也得谨慎小心、拘手缩脚,怕一不心得罪地方势力就再也回不去。
无论你在京城受多少荣宠,无论你身居何要职高位,毕竟,命只有一条,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意外失足或是落水很平常,消息传回宫里,关注你的人除了发几声感慨和几声叹息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