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新终究什么都没做。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天子面黄肌瘦,两颊无肉,相学上称两颊无肉者为“无福之人”。堂堂北魏皇帝,为何看着却像个肺痨病患?
“朕的寝宫除了母后,无人敢进,你在此会很安全。”
“多谢陛下。”
“坐。”
天子的语调很平静,说出的话语却像铁铸的命令。
初新浑身不自在,不敢有太多的动作,手与脚也不知该放在哪里,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他总算是明白这句话的真切可靠。
坐定之后,天子问:“你可知朕今年几岁?”
第一个问题就问得初新无所适从,说大了显得天子很老,说小了又有嫌天子幼稚之意,他必须猜得刚刚好才行。初新仔细数了数日子,只憋出了一句“陛下已在位三年”。
天子大笑,笑到后来,喉咙居然变得干哑古怪。他劝慰初新道:“不必拘谨,如实道来。”
“我猜陛下已二十七岁。”二十七正是初新自己的年纪,天子的脸虽黄瘦显老,气质阴郁深沉,但他的手依然光嫩,他的眼睛在恢复神采的时候仍旧是年轻的。
天子又笑了,这一回却是苦笑。
“朕才只有十九岁。”
初新说不出话,不仅因为紧张,更是由于对这一数字的难以置信。十九岁时,他还在老师处学剑,闲暇光景里常与阿青在村北山坡处眺望远山发呆,做着大侠梦,无忧无虑。
天子接着说道:“你看起来很惊讶。”
初新点头。
天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宫门是我故意打开的,为的就是方便他们营救你。”
初新道:“我猜到了。”
天子问:“你猜到了?你猜到朕会放行?”
初新正襟危坐,说道:“不仅如此,我还猜到陛下想要执剑,执天子剑。”
天子的瞳孔收缩。
初新见状,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战国时,佩剑、斗剑、练剑、论剑、相剑是时代风尚,赵文王很喜欢剑道,养了三千名擅剑之士,天天在殿前决斗,每年要死伤百余人,国势日颓,赵太子以千金拜访庄子,求庄子说服赵文王停止对剑的狂热。庄子拒千金,治剑服,向赵文王提出自己会三种剑术。”
“哪三种剑术?”
“庶人剑,诸侯剑,天子剑。”
天子问道:“什么是庶人剑?”
“庶人剑,蓬头突鬓,胡缨垂冠,穿衣无长裙无后摆,目光凌厉,恶语相向,两剑互击,上斩脖颈,下刺肝肺,直到一方生命终结,我和赵文王学的都是这庶人之剑。”
天子摇头笑道:“听着像斗鸡。”
初新也乐了:“的确和斗鸡差不多,赵文王听闻自己学的是庶人剑后,三个月没有出宫门。”
“以诸侯之尊习庶人之剑,赵文王是该反省反省,”天子正色道,“那么,诸侯剑又是怎样的呢?”
“诸侯剑,勇敢的兵士是它的剑锋,清廉的官吏是它的剑脊,贤德的良才是它的剑锷,游侠豪杰是它的剑柄,国势就是它的剑势,国家的强大可以让诸侯之剑不可阻挡。”
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追问道:“那天子剑呢,天子剑又是怎么样的?”
“天子剑,顺天时而动,察地纪而藏,如阴阳般难测,却又像春风化雨般润物无声,为万民谋福祉,刑加于罪恶,德施于正直,有燕赵猛士的勇气,也怀周宋儒者的仁风。陛下要执的,正是这柄剑。”
天子久久无言。
殿内的烛火渐渐暗淡,窗外已有晨光,这一夜终于过去。
“别人都说朕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胸无大志,靠祖宗留下的基业浑浑噩噩地活着,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