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走了,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像是一场梦,一场太过真实的恶梦。
对杰笙而言,这不只是恶梦,更几乎打垮了一向沉稳笃定的他。我以为杰笙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心灵城堡,永远展开有力的臂膀,给我们温暖的抚慰和拥抱。
但是,城堡的水晶灯,也有熄灭的时候。
我常在夜里接到他的电话。「小安,对不起,又吵醒你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睡不着。」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接下来就是回忆时间。
「你知道吗?也许你当时的提议是对的。早知道阿真只剩这些日子,我一定会让小伍陪她度过最后的时光。小安,我真后悔。」
「不,不是这样。没有人能知道明天会是如何,这不是你的错,更何况小伍未必真能让她快乐。」
「但是我知道她和我在一起其实并不快乐。她只是假装着,而我……」杰笙停了几秒,艰涩的说了:「而我,也一直假装自己有能力让她快乐。」
「杰笙……」我在电话的这头沉沉的叹气。
有时则是换我诉说自己的懊悔。
「我其实很介意她隐瞒了喜欢小伍的这件事。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哪件没跟她提过?可是她呢?她是怎么对我的?这也不说,那也不说,怎不叫人生气。」
「所以你不上台北看她,是因为生气?」
「有一部分是。总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像是透明人似的。而她呢?我好像并不是真的了解她。但是现在,我真是恨死自己了,为什么不能放下那些小家子气的想法,如果能早一点,早一点……」说到这里,心底的伤口又一点一点撕裂开来了。
「早一点怎么样?」
「如果能早一点想开来,至少还能再见一面,甚至两面、三面……」
「要是能早知道就好了。小安,为什么我们没有预知的能力呢?」换他沉沉的叹气了。
我们的对话大抵都在懊悔与无意义的感叹,说来说去都是这一些,但是可以说上很久很久,说到最后彼此都困倦了为止。
这算是一种治疗吗?
小伍则是另一种。
他每天都会打一通电话给我,内容通常是抱怨台北多雨的天气,或是还在施工中的捷运工程,有时连医院便当也会变成攻击对象。
「这里的饭盒菜真难吃。你有空的时候,上来陪我吃个饭吧,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死于营养不良的。」他说。
我只是笑着。「不如请林妈妈送爱心便当吧。」
「你这人没心肝吗!」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们之间不谈情说爱,只拿一些不怎么要紧的生活琐事来当话题,试着让气氛慢慢回到从前的温度。
只是,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我的心底始终有着说不出来的距离感,很难……很难再让彼此的心靠近。即使如此,我依然刻意保持着像是朋友般的相处模式,也许过一段时间之后,心口的伤痛慢慢看不见了,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不会错过,也不会有遗憾……
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大年初三早上,我陪着杰笙上山一趟。
不过是相隔两个星期罢了,杰笙明显憔悴许多,削瘦的脸颊,使得下巴显得更尖了。袅袅香烟中,他自顾自地对着牌位说个不停,我只能傻傻的陪站一旁。
坐落在靠近中央山脉的寺院,前后左右都有着好风景,倚着雕花石栏,杰笙落寞的望着远方,沉静了好一阵子,才说:「小安,下星期一,我要去多伦多了。」
我惊骇的望着他。「为什么?那医院呢?」
「我已经办好离职了。」他淡淡的说:「宋爸说得没错,我确实没有资格再当医生了。」
「他是胡说八道,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