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午,兰青推着油车子来到城中最贫困的一角,古时买油有两种方式,有钱人请油坊送上,一般百姓就得自个儿拎壶到油坊打油,为方便计量,买卖一次最少一斗,一斗三文。最麻烦是穷苦人家,凑不出三文又想添点油花,这时就得看有没有个好心老板,愿意让他们几个铜钱几个铜钱地买。
通常没人愿意,一来是麻烦,二来是难卖,可世间偏有像兰青这等傻子,愿意不辞辛劳,三天两头便推着油车挨家挨户跑。
这是兰老爹生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缺憾,他人老体衰,纵使满肚善心热肠,却也没那体力日日推着油车四处卖油,没想到这事到了兰青手上便有了转圜。兰青是个比兰老爹更刻苦,也更憨实的男人,一听老父愿望再加上乡亲们渴盼表情,他二话不说便接下了这担子。
恋叶头一回遇上兰青,刚好就是在他卖完油要回家的路上。
这会儿兰青正高举油壶,分毫不差地将菜油注进。“谢谢。”他望着付钱的老妇由衷道谢。
“今儿个比较晚呐,烂好人!”兰青身后传来声响,他回头,只见一名手拿摺扇,身着白衫的男子朝他缓步走来。
“是啊。”兰青朝他微一颔首。
来人名唤唐津,是个颇有智识的少年公子,要比兰青少上三岁,是少数不觉兰青寡言,仍愿意与他交谈的朋友。至于这“烂好人”的名讳,则是唐津帮兰青取的绰号。自有回听见兰青提起,他在贫区跑这么一趟,一次还揽不到一文,唐津即奉上此三字做为兰青的代名。在当时百个铜钱才能换上一文,千文才是一两,堂堂油坊老板成日竟做傻事,不是烂好人要说他是啥?
“兰爷,给我五铜钱油。”
客人上门,兰青旋即回身接待。
唐津在兰青身侧转了—圈,—下瞧出他眉宇间的不同处——感觉就像发亮—般,兰青的眼底眉稍,全染上一股明亮春意。
“怪了!”一等客人离开唐津马上趋近。“你……今天不太一样噢,烂好人!”
“有么?”兰青不解地摇着头。
“你少瞒我!”唐津手里扇子一指,铁口直断。“瞧你眼角生春,唇边含笑,男人只有在一个时候会有这脸色。说,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这么厉害!兰青望着唐津。
“是。”素来不会说谎的他,只得老实招供。
他就说他绝不会看错的么!唐津得意地勾住兰青肩膀,小声追问:“是哪家的姑娘?”
这问题倒真问住了兰青。他呆呆地瞪着近在咫尺的唐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喜欢的心上人,其实——是个男孩。
“嗳!干么发愣?”唐津不耐烦地顶顶兰青肩膀,可他只是尴尬一笑。
兰青这家伙反应虽然慢了点,可唐津知道他不会说谎,向来有问必答,这会儿吃着了软钉子,唐津不太开心了。
“好吧好吧,是哪家的姑娘不能说,那我问别的总行了吧!”唐津拍拍兰青背脊,朝他挤了挤眼睛。“进展到什么程度啦?”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兰青脑中登时浮现他与练兄弟做的那些事……赧然地笑了。
一旁窥视的唐津顿时傻眼。他瞧兰青笑得一脸恍惚,定是跟那个姑娘偷偷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别跟我说你已经把人家给吃了!”真真看不出来啊!唐津连连摇头。
那“吃”字教兰青猛地回神,两人目光一接,兰青竟然脸红了。
他脑中不自觉浮现昨晚画面——练兄弟张着小嘴,在他腹间硬挺上上下下……移动……
“不会吧?!你真的吃了人家?”唐津大叫。
“不是……”兰青想辩驳,可是话到嘴边才又想起,难不成他要告诉唐津,被“吃”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