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方晓
方晓已经找了一整天了,他接到通知,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沈言阵亡了。
方晓当时就愣住了,那个每天大大咧咧,总是喜欢说一些不好笑的笑话,尴尬的自己一个人哈哈大笑的家伙,真的阵亡了?那个从小就和自己一起,后山掏鸟窝,半夜里抓青蛙的家伙,一起偷完了豌豆又去偷毛桃,被主人家发现撵得满山跑的家伙,就这么没了?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纸,这怎么可能?
方晓想哭,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哭过,哪怕是七岁那年,父亲拿着几指宽的毛竹板子抽他,他也没哭过。哪怕是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跟人干架,被人一鸟铳打中了脚,十多个铅子从大腿到臀部,密密麻麻,鲜血淋漓,痛得他牙齿都快咬碎了,他也没哭过。
方晓现在想哭,想要大声的,狠命地哭。但是他哭不出来,一滴眼泪也没有,心好像被什么挖走了,空空荡荡的,闷闷的痛,从心脏的地方扩散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他握住拳头,心里只有愤怒,却不知那愤怒来自何方,又奔向何处。不知是沈言抛下他自己一个人居然就死了的愤怒,还是对那些杀死他的凶手的愤怒。
最后他还是忍住悲伤和愤怒,问前来通知的士兵,尸体在哪儿?
士兵一愣,说,沈营长是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牺牲的,当时情况紧急,所以就地掩埋了,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方晓却是个不依不饶的。他不能让沈言就这么随便埋了,他要把他送回家乡,他和沈言共同的家乡。那里,有人在等着沈言。那里,方晓许下过诺言,活着,他们一起回去,死了,他要把他的尸体送回去。
士兵很为难,他说,他们虽然是一个部队的,但不是同一个连队,而且日本人攻势凶猛,部队都在后撤,也打乱了,他真的不知道沈营长的遗体到底埋在哪里。除非找到当初和他一起驻守在阵地上的战友,因为人是他们埋的。大概是沈言的样子吓到了士兵,竹筒倒豆子,士兵不仅什么都说了,最后还指点他,这一片的伤兵营,据说有不少是从那里下来的,你可以去试试运气。
方晓立刻就往伤兵营跑,可是他找遍了,也没有问到一丝线索,最后他看到了老赵。抱着试一试运气的念头,走了上去。
“沈言,沈营长,我当然认识。”老赵对这个营长一点好感也没有,死得那么快,结果让自己当了排长。
“你知道他埋哪儿吗?”方晓问。
“埋哪儿?干什么?”老赵很诧异,人都死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活人都顾不上了,死人埋哪儿这样的事,哪里还顾得过来。
“我要找到他的尸体,送他回家。”方晓说,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
“送回家?你是他什么人?”老赵觉得,这小子,估计是吃饱了撑的,他们是湘军,沈言老家当然在湖南,从上海到湖南,千里迢迢,这兵荒马乱的,送一具尸体回去,不是撑得慌是什么?
“我是他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方晓说。
“从小一起长大的——”老赵眼睛亮了,盯着方晓,“你是叫方晓?”
方晓愣了。
“听说你枪打得贼准?”老赵开始莫名其妙的热情起来。
“没有,只是会一点。”方晓疑惑的,“长官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是沈营长说的,他可是把你吹上了天,说他从小有个好朋友,叫方晓,双手都能打枪,天上的飞鸟,地上的兔子,说打左眼,不打右眼。”老赵脸上放光,高手啊,这样的高手,不去打鬼子太浪费了,他要是愿意当排长就更好了。
“你听他胡说,不可能,没那么厉害。”方晓很谦虚。
“我知道,这年头,有本事的人都谦虚。”老赵说,“我可是听说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