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观察严侍卫的表现,炽遥在心底暗暗嗤鼻。难怪严侍卫的才能只够做个城门监使,三两句话便能让他神情恍惚,还能有什么大用处。
她又道:“严监使贪慕眼前利益,不愿把镯子还给孤也没什么的,或许你心中在想,你有孤的把柄,并不惧怕孤,大不了鱼死网破。可严监使啊,”她傲慢抬眸,“不受重视的公主,也是公主,孤身上始终流淌着皇族的血。凌太傅的手段,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若他晓得你曾试图对他的夫人做什么,孤可猜不准他会怎么报复你。”
放下拨动银绦丝的手,盖住面颊,炽遥的语气听着虚无缥缈,“也许中毒暴毙,也许在当值中途被流匪误杀,也许全家摊上甚莫须有的罪名,都说不准。”
闻言,严侍卫的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那凌太傅是什么人,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皇上一日不除掉凌太傅,他们这些人便得惧怕他一日。
他终于明白,原来娇花不是娇花,是青竹蛇儿口,是黄蜂尾上针。纵心中百般不情愿,为长远考虑,严侍卫只得服软。
他从荷包中掏出翠玉镯,双手奉于炽遥,“物归原主。”
接过翠玉镯,炽遥仰起脸,朝他笑得人畜无害,“严监使真正高明远识,还请您守好同炽遥之间的秘密,万勿外漏——为了咱们俩的性命呢。”
严侍卫擦了擦汗,可不再觉得眼前人的笑容纯真动人了。
阖上车窗帘子,吩咐轿夫们起轿,炽遥抚摸着她母后留下的玉镯,在柔婉的春风中行出永安门。
彼时三月,地气温暖潮湿,宫道两侧的牡丹花盛放如云,艳若蒸霞。
炽遥犹记得,十年前,宫道两侧种着的花木是垂丝海棠,棵棵都有稚童环抱粗,那是她母后入宫那年,皇上为讨她喜欢特意种的。
她母后极钟爱垂丝海棠。
后来,章氏一族逢难,她母后彻底失宠,皇上下令砍了宫道两侧的垂丝海棠,换种瑾贵妃钟爱的牡丹花。
他好像只会这么一个讨好女人的法子。
暮风吹开车窗帘子,送来阵阵牡丹花香,炽遥最后看一眼宫道两侧的牡丹花,慎重、温柔的将手中玉镯贴身收好,双目中缓缓流露出坚定之意。
迟早有一日,她要这宫道两侧,重新恢复昔日海棠春盛之景。
凌太傅居于京城北城区,离皇宫不远不近,坐轿辇得半个时辰。
他是一品京官,祖上又世代承袭太傅之职,是以凌府是整个北片区最富丽堂皇的宅邸,雕梁绣柱,气派无比。
天色临近擦黑,炽遥乘坐的轿辇稳稳落在凌府门前,还没出轿,她先听到了嘈杂的闹喜声,还有许多孩童跑来跑去的脚步声。
三根箭头落在轿身,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出门前喜娘告诉过炽遥,这是嫁娶的规矩之一,名为三箭定乾坤,目的是驱赶天煞、地煞和轿煞。
是以她并未惊慌,仍旧稳坐轿中,只是一颗心却不由得收紧了。
遮挡轿门的帘子被人挑开,她瞧见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指甲修剪整齐,骨节清晰分明。继而,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请公主下轿。”
炽遥的眉心动了动。
视线上抬,越过红色的轿门,借着天地间最后一丝余晖,炽遥看到了一张刀刻般俊美非凡的脸庞。他有对长剑般的墨眉,细长眉峰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细碎发丝中,衬得整个人气度清冷尊贵。眉毛下,是漆黑深邃、一眼望不到底的双眸,如山峰般高耸的鼻梁、薄而红润的嘴唇、细腻尖翘的下巴,无一不在告诉炽遥,她将托付余生的人,有着惊为天人的出众长相。
炽遥不免惊讶——凌太傅……竟生得这般好看吗?难怪宫里的那些侍女提到他的时候,往往会露出向往而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