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要经过三道门,轿辇抬到第二重宫门下,炽遥忽然听到阵阵呼唤声,那声音忽高忽低,时有时无,却无比熟悉,“姐姐,姐姐!”
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炽遥忙吩咐轿夫们停轿。掀开轿门,她钻出轿辇,心情激动道:“晟儿!”
是她弟弟的声音!
果然,一道清瘦人影向着轿辇所在的方向快速跑来,匆忙奔至炽遥身旁,来不及喘匀气息,他忙露出笑容,欢喜拱手道:“听闻姐姐今日出嫁,弟弟特来相送!”
眼泪忍不住要滚落而出,炽遥拖着哭腔道:“晟儿,他们怎会让你出来?”
炽遥姐弟俩分别被软禁在不同的宫殿,晟儿是皇子,曾经又试图逃走过,是以管护更严些,他的宫殿旁侧是有守卫的。
掸掸衣服上的灰尘,晟儿故意笑得无忧无虑,“姐姐别管,反正我闯出来了。”见炽遥一副忍不住眼泪的样子,他笑得愈发灿烂,似乎想用笑容感染她,“姐姐今日十分好看,比晟儿过去见你的每一面都好看。姐姐可别哭,你看你脸上的脂粉那么厚,一流泪定会冲刷出两条面条似的泪痕,不用想便觉难看。”
炽遥抽抽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她问,“晟儿,你又瘦了些,是不是他们又苛待你了?”
晟儿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是我到了长身体的年纪,吃再多也不横着长,跟甘蔗似的,一味竖着往上拔节。”
炽遥不大相信。
她被关在碧游宫数年,一味吃老本,当年的首饰和余钱全都用尽了,就连母后留下的翠玉镯,也已让她拿去换出宫的门路。炽遥在身上摸了摸,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没找到,摸索的指头来到发间,她几乎是不假思索,拔下礼部送来的装饰的四支金钗,“晟儿,你收着,”她把金钗塞到晟儿手中,“甭管是自由身还是囹吾身,没有银钱终究不好办事。姐姐身上仅有这些金银之物,先给你。出宫后姐姐会想办法,迟早有一日,姐姐会将你也救出皇宫。”
晟儿展眉一笑,“姐姐无需担心晟儿,以后无非是加强看守罢了,难道他们还敢杀了我这个前太子不成?”他接过炽遥手中的金钗,一支一支插回她的头发上,神态温柔而认真,“晟儿想让姐姐风风光光出嫁,像其他高门贵女们一样,让街道两侧的行人们艳羡不已。”
他眨眨眼,眼底水泽弥漫,却倔强地不肯流出眼眶,“姐姐过得幸福,晟儿便觉心中宽慰,我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炽遥竭力忍着眼泪,不让晟儿看她流泪出嫁。她使劲儿提起唇角,凹出一个看似幸福的笑容,嗓音沙哑道:“姐姐收下你的祝福。”
眼眸暗垂,炽遥明白,她不是奔着幸福去的,晟儿的祝福,注定要落空。
尘霜静静立在轿辇旁边,看他们姐弟俩依依惜别,察觉时辰不早了,她上前一步,打断炽遥二人的谈话,“大殿下,二殿下,他日总有相见时,您二位还是紧着些,莫误了吉时,落人家话柄。”
晟儿擦去眼泪,“姐姐,”他扶炽遥上轿,“快走吧,这一路上还不知得耽搁多少时间,若是误了吉时,只怕你夫家那边有话要说。”
炽遥含泪拍拍他的手,“弟弟,保重。”
轿辇前端的帘子合上,遮挡了炽遥的视线,也挡住了傍晚昏黄的光线。耳畔传来晟儿庄重的送别声,“晟儿恭送姐姐,愿姐姐此去幸福安康,余生多福多寿!”
他跪地,向着轿辇拱手送别。
轿夫们抬起轿辇,重新向着宫道前端行去,炽遥咬紧手帕,把所有眼泪都化作齿间紧咬手帕的力量。
她不能哭,今日的眼泪,且留着他日体面重逢时再流罢。
轿辇匀速靠近永安门,炽遥仰头闭了会儿眼,控干眼底的泪意。
悲伤褪去,眼眸一分分变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