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梨江,隆佑十八年进士,殿试第一,帝钦点为状元,拔擢为翰林学士,兼任太子少傅,为东宫属官。年十二,入太学,少年早慧。隆佑十三年,帝令太子亲至太学中拣任侍读,太子戏为绝句试之,诸生皆恭敬赞叹,唯梨江斥曰:「此诗尚且不如六岁小儿之作。」太子因亲选入东宫。梨江年十七,即入试科举,其父黄迺,亦为本朝翰林学士。民间因有「一门词客两翰林」之说。
(《天朝国史·士林列传·黄梨江》太史 福临门)
半年,可以发生很多事。
临秋之际,王都盛京西郊的阮江畔,一群工人正忙碌着疏浚、筑堤的工事。
这条阮江流贯整个王都腹地,连接全国南北,提供了重要的河运和用水价值,然而泥沙淤积却相当严重,因此每年在夏末前后,都必须加以整治疏浚,以免秋季洪汛来临时,因泥沙淤积而造成严重水患。
身为京府司空,负责掌理王都所有的建筑工事,隐秀甫就任,就面临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那就是,他是要好好的做事?还是要懒懒的做事?
事情做得好,自然大司空的位置是保住了,但宝贵性命却反会受到威胁。
事情做不好,朝中一向不喜欢他的人就会有话可说,他大概可以想见会有什么话传出来。大抵不外乎七皇子办事不力、不值得托付重任之类的,轻易地就可以将他逐出争嫡的战场外。
推举他出任大司空的内阁成员是向来主张另立新储的左丞相。
但是左相与他并没有深厚的交情,推举他的唯一理由,想来是为了让他站出来当箭靶,好暗中扶助左相一派力挺的皇子。至于是哪个皇子?隐秀心中也有一些主张。
不比其他皇子系出名门,他的母亲来自外族,因此他在宫中一直都处于孤立的境地,尽管受到皇祖母的宠爱,但皇祖母不涉足外廷朝争之事,想在宫里活得长命一点,他只能靠自己。
早在他母亲逝去那年,他就成了只断翅的鸟。在宫廷里,臆测着每张脸背后的真正意图,使他厌烦不耐,却又无能为力。
芦芳以她自己的方式来护卫自己,但身为一名皇子,他注定了要在这权力的海洋中载浮载沉,直到溺毙,或者成功地登上了岸为止。
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有夺嫡的野心,反正他在他们心中不过是一个很好用的箭靶罢了。身为一个箭靶,隐秀忍痛让支支飞箭留在他的身上,不能将箭拔去。
他不能把事情做得太好、太完美,所以他得散漫一些。
但又不能散漫到过了头,以免真被砍了头。所以他得偶尔监监工,假装自己也是出于无奈,不得不在工部给的最后期限内,在最后一刻将工事给完成。
要做到这种不上不下的「成就」,让人想挑剔却又无可挑剔,确实是件颇耗费心力的事。为此,他已经「对外」病了五天了,今早才一脸病容地勉强乘轿来到城郊阮江畔,陪着工部尚书巡视阮江疏浚筑堤的工程。
工部尚书身为六部尚书之一,是他的领头上司,也是左丞相一手提拔上来的门生,等于是他的牢头。
在宫里时,时时有人注意着他的举动,深怕当年那个幼年早慧的七皇子会博得过多君上的欢心,被选为储君。没想到出了宫,他一样被人监视着,不得自由。
站在阮江畔,看着那滔滔江水,隐秀顿觉悲哀。当初还以为出了宫后,总该能多喘几口大气的,结果还是只能闷着气,无法自在呼吸。那么辛苦地忙着眼前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皇子看起来十分不适,前些日子的风寒尚未痊愈吗?」巡视了一段疏浚工事后,工部尚书锐利地看着隐秀苍白冒汗的脸庞。
先前服下的药十分伤身,隐秀有点承受不住,因此高瘦的身躯微微踉跄。他让一名侍从搀扶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