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号人是个敦实的年轻小伙子,大概入伍没多久,面皮与身材还没成正比。听闻裴公子的评价,好容易从抻着脖子的危险中鼓足的一口气差点泄出来,连号声也微微走音了一刹。
这下连裴铭的副将也希望裴公子赶紧走了,这人实在是太能消耗士气。
不过一时片刻后,他们就感恩嘴嫌的裴公子留了下来。
胡人人未至,阵先到,刚才万人踏顶应该是个胡人版的雷音阵,此阵看着声势浩大,其实只是个“排头兵”,主要精髓是打压对方势气。一般与闪电镇相配合,真正发挥威力的是闪电阵,先震慑后快速降服。
裴公子虽说嘴上没数,着实对阵法有些研究。他也没跟裴铭沟通,站到司号人身边,直接下命令“吹个什么呢——”
司号人哀嚎,我到底怎么得罪这位公子了,怎么还点起小曲了。不过看他似乎是要越俎代庖地指挥,下意识看了看马上的裴铭。
裴铭艰难地对自己忠诚的部下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想对自家不着调的兄弟如此相信的。
只听裴珲不紧不慢道“不要紧张,雷音闪电对付一般的军队还有一战之力,但你们可是裴家军,这些对你们来说毛毛雨——先吹个佛调出来,要最日常的那种。”
司号人心道,俺紧张是因为您这位啊!
不过这一指令还是很快被贯彻执行,军中常见的佛调瞬间响起。
佛调不是佛堂庙音,而是大周军中常常用来给军将洗脑的神曲,行军打仗c排兵训练总有闲下来的时候,这时候,基本就会来一曲佛调,跟食饭c就寝前的背景乐似的。之所以叫“佛调”,实在是因为它有股催人入定的魔力。行伍出身的人,一般杀伐气重,人心也比较浮躁,平时阴阳失调,更造成了一言不合就要起骚乱,所以军纪严明是硬铡刀,佛调等差不多就是那个软刀子,一硬一软尽可能不留缝隙地规范着军队,使他们成为有刀鞘的利刃。
佛调是一种统称,个中种类繁多。乐调的功能其实有限,日常时候还好,一般恐惧超过常人可忍的程度,怕是仙曲也不管用。
此时虽说属于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但由于裴珲刚才已经搅合过雷音,这会儿军将们又听到了熟悉的曲调,顿时,曲调的初衷之意虽未起作用,但常年日积月累听这首曲子时的心情被召唤了出来。军将面上忽然有的惆怅,有的伤感,有的喜悦,不一而足。
只有司号手本人没有多大变化,大概是被裴珲盯着,怕他又倒出什么七噎八生的话来。
裴珲拿捏着火候,忽然低声道“换行军曲。”
军将们全都变成另一个人,他们还不是军将时候的故事排山倒海涌来,心爱姑娘的脸庞,家中老母和幼子,每天围着锅台地头转买块新布都要算计很久的还算年轻的妻子,那些少年壮志,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全是内心最深处的隐秘的情绪,物件似的摆放了一地。忽然行军曲响,军将们如梦初醒,但行军有行军的纪律,零落的心境来不及捡拾,就要立刻令行禁止地起步。因越是知道隐秘,心中潮涌,面上却越发云淡风轻。
整肃的军队在这样矛盾中,那些所有人的心事团成一团,生出轻盈的,若隐若现的翅膀。
裴珲一边冷眼瞧着,心里忽然有些与有荣焉,这就是裴家军。
他刚刚为这两首普通的曲子略加持了一下,相当于帮助提纯军队的精气神,但是只有最训练有素,心志坚定的军队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么快地进入状态。
他松了一口气,抬眼望向裴铭“剩下的轮到你了。”
裴铭眼中似乎也有动容,看向裴珲的眼神竟然有了兄长的温情,裴珲一愣,嫌弃地想,这会儿替你爹后悔赶我走了?
虽说嫌弃,心里还是有些自得。
那些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