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苏卿雪晃晃悠悠从正房回到红梅替她安排好的居室只觉神清气爽,本以为大夫人会对自己百般刁难,不曾想其全然不似前几日般凶神恶煞,笑笑地只是一个劲儿追问亓恪道在南京的种种,事无巨细,恰与刘洪如出一辙。
这倒是件稀罕事!她一面整理床铺一面歪头思量,被褥无疑是全新的,松松软软,散发出棉花特有的温暖芬芳。苏卿雪满心欢喜,不假思索地直直扑向鹅黄色的莲花纹锦被打算开开心心地滚上几个来回,岂料未及躺好便听得扑通一声,吓得她赶忙起身察看,却是方爹爹替自己收拾的包袱,原本搁在床尾的,许是她动静太大,这才将其震落在地。
“原来是你,吓我一跳!”苏卿雪微嗔,俯身捡起包欲打开察看,蓦地想起自己被红梅强行带走时方呈宇眼底平静无波的寒潭,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还说什么我是你最疼爱的亲亲丫头,事到临头还不是无动于衷?方卿雪啊方卿雪,这就是你的好爹爹!”她越想越气,索性自床上爬起将包袱恶狠狠塞进衣柜里眼不见为净,从南凤归手中侥幸逃脱的喜气当下荡然无存。
亓恪道手捧食盒来到房间外正欲叩门,但见月光清冷,一如前日沁芳斋的夜晚,不由嘴角噙笑,思绪随之四下飘飞。屋内苏卿雪被包袱扰得心烦意乱,无意瞥到窗外温润如玉的明月,只觉可怜无比,遂强打起精神抻平衣角打算外出散步。
吱呀一声,木门轻启,两人俱是大惊。
许是逆光,亓恪道的面容不甚清楚,苏卿雪怔怔地望,良久才反应过来此乃二少爷,赶忙侧身将他往屋里让:“怎的现在过来?夜深露重,你大病初愈,身体又如何吃得消?”
“不碍事。”亓恪道赧然笑道,将手里的红木食盒塞进苏卿雪怀中转身便走,步子迈得极大,仿佛她是洪水猛兽般一刻也多留不得。
苏卿雪下意识接过木盒,见他这般,只当其另有急事也就没再开口挽留,转而进屋查看盒内究竟是何物什。
翠雀服侍南凤归歇息后沿着小道回房休息,不期遇见神情恍惚的亓恪道,当下惊得手足无措。“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您怎的还在外头!”她急声叫唤,其音高亢尖利,直刺得满地月光涟漪四起。
亓恪道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踌躇片刻,方才紧揪衣角低声答道:“我见今夜月色不错,便特意出来散心。现下正打算回去,不会有事的,有劳雀姨费心。”
翠雀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瞥见他死拽衣摆的招牌性撒谎动作,眸光一闪,知其有所隐瞒,并未点破,只是不动声色地让开道路恭敬道:“原来如此,您快回去罢,仔细受凉。”既然少爷有意隐瞒,又何必自找没趣?
亓恪道忙不迭一溜烟儿奔回东厢,关上门累得够呛,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全,只顾紧靠墙壁可劲儿呼喘粗气。
小丫鬟们见他这般,也不着急来扶,而是掩起薄唇交头接耳地笑:“瞧这般模样,莫不是唐突佳人被扫地出门?卿雪姐姐也真是的,好好儿的小馄饨不吃,白白辜负少爷的一片苦心!”话音甫落便引来麦巧劈头盖脸的痛骂:“作死的小贱蹄子,整天见乱嚼舌根,这些话岂是你我能说的?!”
麦巧一面骂一面将亓恪道小心翼翼地送回卧房,待四下无人这才悄声问道:“少爷可有将吃食送到?”
“有倒是有,只是只是只是我一见她便说不出话来。麦巧,你道这是为何?之前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亓恪道轻声嘟囔,五官几近纠结成一整团。
麦巧毕竟是二十好几的大姑娘,瞬间参透其中关节,却只是望着少爷笑而不语,被他逼得实在招架不住,这才贴近亓恪道耳边俏声轻语道:“少爷很有可能是喜欢上卿雪姑娘啦!”
苏卿雪仰头喝完最后一滴浓醇鲜香的汤汁,搁下碗筷轻抚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