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书房不大,胜在布局精巧。
南面临窗一溜儿降香木柜,其上各类书籍分门部居,秩序井然,苏卿雪逐一扫过,方知以地理美食为大宗,光是《随园食单》就多达五六个版本,再加上《徐霞客游记》c《水经注》等,可谓数目繁多。真不愧是贪玩贪吃的老顽童,她会心浅笑,念及他的辞世,复又黯然神伤。
强打起精神放眼四望,但见北边窗下独置一套桌椅,专以山水屏风隔开,闪身进去,胡桃木桌上空无一物,不由大失所望,正打算转去别处,不经意瞥见桌腹的抽屉,她心下一动,俯身打开,满满当当全是物件,除过钢笔眼镜之类的零碎,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册浅黄色封皮的账本。
苏卿雪想也不想,抓起账本正待查看,冷不防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吓得她赶忙将其揣入怀中,复又手执抹布四处擦拭,愣是装出一副认真干活的勤快模样。
丫鬟喜儿受院里吴妈的差使整理书房,方才内急丢下工具如厕,回来发现屏风后晃动的人影大吃一惊,以为遭贼,随手抄起墙角扫帚厉声怒喝:“哪里来的小贼,这般不长眼,竟敢偷进亓府!”
人影闻言微怔,几步跨出隔间,神态自若地解释自己并非歹人而是府里的丫鬟,名唤卿雪。喜儿仔细一瞧,见她果真通身亓府丫鬟的装扮,这才放心,搁回扫帚接下姑娘手中的抹布眯眼笑道:“瞧我这嘴,卿雪妹妹莫怪,瞅你面生,多半又是被吴妈妈临时拉来充数的。现有我在,你且去忙,不必再留。”
“啊好的!”苏卿雪草草应下,略施一礼,忙不迭撤出东厢。
回到院中,祭拜的人群吵闹依旧,她踮起脚尖搜寻,始终不见方爹爹踪影,有心再去正厅和西厢转转,无奈两处皆有人出入,只得作罢。
还是晚些时候再想办法吧,苏卿雪垂眸,不动声色地轻按怀里厚实的账本,打定主意先行回家。至于方爹爹,祭拜完提前返回也说不定,她如是想。
岂料刚进院落便险些撞上一位行色匆忙的姑娘——三十出头,眉端眼正,算不得漂亮,也绝不丑陋,上衣下裙清一色的天青软料,袖口锁有两道银边,端的是与众不同。暗自猜想此乃哪房的掌事大丫鬟,苏卿雪赶忙躬身行礼,口中忙不迭道歉。
“你这丫头,让我好找!”红梅奔走近半个时辰,此刻终于寻见卿雪,半急半怒,慌忙拦下她高声招呼:“还不快随我走,夫人寻你,正候着呢!”
夫人?想起南凤归张牙舞爪的泼辣模样,苏卿雪吓得不轻,舌头绕来绕去险些打结,终是吞吞吐吐道:“到到哪里?”
红梅愈发焦急,一把攥过她的手腕狠命往院外拽,口中倒黄豆般噼噼啪啪说个不停:“自然是去大夫人跟前,你既是少爷身边的人,还是早些住回凤归苑的好。”
苏卿雪下意识蜷起身体直往后缩——诱拐少爷离府的罪名百口莫辩,此番寻自己回去保不齐就是要加以清算,定然不会有甚好结果。
红梅拉得费劲,余光瞥见她奋力挣扎的模样,当下怒火中烧,正待发作,耳听得有人沉声呵斥:“丫头,休得无礼!”
回头一望,正是方呈宇,他怀抱粗布包袱,静静立于正厅门口,话虽是说给自家女儿,眼神却丝毫不加掩饰地直逼红梅,警告的意味甚是浓厚。
心下微颤,红梅悄然松开死揪苏卿雪衣袖的手指,顺势轻拂额前纷乱的发丝,强作笑颜:“方管家出来得正是时候,快帮红梅劝劝卿雪,这丫头不肯好生回去,让夫人久等也不是办法。”
苏卿雪听得方呈宇声音,知他早已归来,喜出望外,转过身就要往正厅里躲,不料方爹爹紧攥包袱几步上前,竟是死死堵住她的退路。
“丫头,红梅姑娘说得在理。且放心去吧,夫人心善,定然不会为难与你。”他将包袱递给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