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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拉开韦执谊,另一人便要将手上的白绫往崔宁脖子上套。

    电光火石间,崔宁已趁着韦执谊放开他脖颈之际,一把捡起落在地上的黄纸,揉成一团塞进嘴中,迅速地吞下喉去。

    陆贽大惊,再也顾不得君臣之礼,抢上前去拽住禁军力士的袍角:“住手,陛下何曾发话让你们如此对待崔仆射!”

    “敬舆!”德宗一声断喝。陆贽回头,骇异地望着天子。

    “尚书省仆射崔宁,向来肆侈穷欲,污逼将妻,更有附逆贼泚、湮灭罪证之行。国法难恕,天理难容。念其于奉天之战中略有襄助之举,朕特加恩典,赐其全尸。”

    德宗声如沉钟,仿佛准备既久似地,念出这番口谕。

    此时,骤临惊变的皇甫珩,终于醒悟过来般,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陛下圣明,崔仆射定是被构陷的。臣还未认信……”又转身向崔宁道:“崔仆射,你缘何,缘何将伪信吞了!”

    崔宁的脖子上已经缠上了白绫。他看着皇甫珩,苦笑不语,心道:“痴愣的后生,你还想不明白?老夫这样做,是临死前不拉你垫背呐。当年在西北防秋,姚泾州发兵驰援老夫的人情,现下可算是还了。”

    突然,他脖子上的白绫倏地拉紧,令他本能地去抓挠。他的眼球、他的舌头,仿佛都在往外逃亡,要离开这具马上就要失去生机的身体。在濒死的一刻,他听到很远的地方,仍传来皇甫珩请德宗收回成命的苦苦哀求……

    陆贽和皇甫珩面如死灰地回到前厅时,虽然前后不过三两炷香的时间,太子李诵与韦皋等人却觉得好像过了漫长的一天。

    霍仙鸣出来倒面不改色,仍如惯常那样和和气气。他不紧不慢地将德宗缢杀崔宁的口谕念完后,连那坐于厅堂角落不停记录的史官赵元一都惊讶得住了笔,又探寻地望着陆贽。

    陆贽也已渐渐平静下来,对史官虚弱地挥挥手:“秉笔记之!”

    言罢又向厅中众人道:“陛下心神交瘁,疲倦已极。但念及社稷安危,尚有些东渭桥军情,要查问韦拾遗。太子殿下,诸位臣僚,微臣传陛下旨意,今日散朝。”

    太子和平章事李勉,低着双目先后迈出行宫。卢杞却不走。他仍站在厅内,盯着一方灰扑扑的土砖。那里原本是崔宁上朝时站的位置。

    幸福来得太突然。

    不过两日,自己的心头大患之人,竟就真的被圣上取了性命?这个感觉过于梦幻,卢杞想多哪怕半炷香的时间,身处御座之下,细细品味。

    如今人已经死了,卢杞开始饶有兴致地感慨起来。崔宁啊崔宁,我卢子良和你,都不是进士出身,本来,你我彼此合作,一文一武,好好斗一斗颜真卿陆贽这些老少迂腐们,将圣上哄得团团转,日子该过得多么惬意。而你,始终站在藩镇一边,反对圣上削藩,反对我和赵赞为筹军费、废除杨炎税制的做法,难怪圣上一直对你又疑又防。在圣上眼里,李怀光和朱泚又有什么分别,偏你如此明目张胆地让陛下抬举李怀光而压制神策军。

    你真以为你跑了趟马、冲了次阵,陛下便打消了一直想杀你的心思?我呸!我大唐再怎样国运不济,能卖力气的武将难道就你一人?

    卢杞越想越得意,那布满青色的丑脸甚至泛出一阵红晕。

    皇甫珩从头至尾都不知大殿之上发生过怎样的君臣对话,但他看到卢杞的模样,强忍住内心的怒火,走到韦皋跟前:“城武兄,崔仆射是受何人构陷?”

    “皇甫中丞,慎言!”陆贽严厉而无奈地制止他。

    韦皋却不躲避皇甫珩的质问,索性也直直地盯着他:“贤弟以为,构陷一个人,是那么容易得逞的吗?”

    “什么意思?”

    韦皋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不忍,烦乱,无奈,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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