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了风声所以,朱太尉会不会早已在长安城各处蓄积了自己当年率军时的亲信?那么,这十年来,他的种种举动莫非只是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一跃而起?
“若真是这样,此人心机着实可怕。”周轶暗道。
朱泚察看完毕,回过头向周轶道:“君在长安为官多久?”
“回太尉,下官是大历初年中的进士科,做过录事、殿中侍御史,拜官后从未离开过长安。”
“哦,算来已逾十年,君可曾想过,男儿一生,建功立业,光阴几何?”
周轶结舌,不知怎样回答。
朱泚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周君可知,当初君被擢升为进奏院判官,本太尉敢居一功。”
周轶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自己数年前已成为朱泚的一颗棋?
朱泚上前一步,声如魔音道:“某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周君随我等起事,当不仅出于忌惮家人安危,更因这心中本就有一口英雄气吧?当今虽是乱世,亦处处良机,割据一方不过是燕雀之志,君不若与我等共谋,志在天下,岂非不枉此生!”
周轶心绪起伏。与源休的笑里藏刀不同,朱泚身上弥漫着一股乱世枭雄的气息。面对这般人物如此近昵的劝诱,周轶竟有一种想趋附的尝试。他想着自己苦读经年,好不容易进士登科,混了十余载,也不过是个低品阶的小官。长安米贵,官俸微薄,一家老小至今仍远在泾州事农,妻子间或做一点针绣活,卖给往来的胡商,贴补家用。
但读书人以孔门子弟自居,君君臣臣的那道槛,也似乎还横在那里。魂不守舍间,他只听到属于自己的声音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请太尉示下。”
源休以探寻的目光望向朱泚,见朱泚微微颔首,便直言不讳地对周轶道:“周兄当已知晓,明日姚帅奉诏奏对,若不出所料,他应先来进奏院候着,周兄不得向他吐露一星半点。待他进宫奏对后,周兄在院内静待即可。待宵禁开始,戌亥前后,会有千余军士结集而来,取走兵戈。”
他停了停,阴鸷之色又浮上嘴角:“成败在此一举,周兄便不要离开这个院子了,本府的不良帅自会紧随周兄左右。”
周轶明白,至明日起事前,包括自己在内的阖家老小的性命,便都在他们手里了。
朱泚打断源休:“周君莫怪源少尹的安排,某也认定了君是识时务之人,奈何兹事体大,某又一向被上至天子、下至同僚算计惯了的,实在不得不防。”
周轶觉得事已至此,自己如鱼肉般,哪有什么可以置喙的资格,本也麻木听命而已。
“下官只有一事不明,据前日鸿翎奏报,泾师五千将士正驻扎城外,他们本为朝廷所用,若明日城中有变,这些精锐恐怕不是摆设。”
他作为泾原进奏院的长官,自然知晓京兆应府拖着朝廷给泾师的赏赐,导致那些西北来的悍军还赖在京郊。这也是他发懵的地方,照理如果朱泚要联合京兆尹谋叛,兆应府应该快些打发泾军东进,怎会对这个勤王之师视而不见一般。
难道,难道泾原军也已经成为朱泚的棋子?他幡然醒悟,这朱太尉,原本就做过泾原节度使呐。
可是为何他们方才所言,分明是提防着姚令言。
见周轶脸上神情纷杂,朱泚终于忍不住开怀一笑,他并未正面回答周轶,而是向源休道:“吾等之计,堪称灯下黑,连周判官都蒙在鼓里。”
建中四年十月初二至十月初三的十二个时辰里,如果有一位天神在帝国都城的上空俯视,他会看到这个与往年相比特别寒冷的初冬日,长安内外的暗流涌动。星夜出城、慰劳泾师的军资车队辚辚西行,却在中途停了下来,不知换上了什么东西;天亮的时候,姚令言与皇甫珩入城,皇甫珩去了兆尹府,无端被自己的舅父秘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