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泡温泉的心思,将太子等人和姚令言都宣到了含元殿,商议削藩平叛之计。
大殿上,德宗命宫人摆好了御寒的胡麻鹿肉羹和羊馅毕罗。他也知道若自己不动筷子、座下自是无人敢张嘴,但举箸夹起一块饼,又“砰”地一声仍在碟中。
“真正可恨之极!五镇称王,他们是想学春秋五霸,让朕成为那废物一样的周天子么!”
太子李诵道:“陛下息怒,倒行逆施终无胜算,我大唐仍有诸多忠君讨贼的藩帅可用。”
德宗叹了口气道:“朔方节度使李怀光,朕用他,他却不死不活地僵在东边。朕又用了哥舒曜,甚么名将之后,自己倒被李希烈围成了困兽。环顾四周,朕可以倚仗的,也就只有姚卿你和东南的韩太冲了。”
姚令言见德宗竟将自己与韩滉置于名将李怀光之上,不由胸中一股热流,忙忙地又伏地谦谢一番。
和含元殿略微压抑的气氛相比,皇城外崇仁坊的泾原进奏院,此刻早已是箭在弦上一般。申时,姚令言前脚离开进奏院,京兆少尹源休后脚就跨了进来。
坐卧不宁的进奏院守邸官周轶急忙迎了上前。
源休见周轶的脑门上细密一层汗珠,嘴角不由露出冷笑:“周兄,看你热得,怎么,你这院子也像圣上的华清宫那般,冒出温泉了?”
周轶将源休拉到院角一棵古槐下,指着头顶说:“府君,今晨天还没亮,这老树上的乌鸦就叫个不停,恐怕不是吉兆。”
源休的嘲讽之情益发显露,故意压低嗓音道:“那就该直接把这棵树砍了,乌鸦还会来寻晦气么?”语气在揶揄之外,另有一丝恶狠狠的亡命意气。
周轶打了个哆嗦。
周轶的噩梦,始于半月前源休的深夜到访。源休要往进奏院藏一批兵戈。
“自今日起,周兄在长安的一言一行,源某都会知晓,若你将不该奏报的去奏报给哪个爱管闲事的台省,你远在泾州的老母与娇妻幼子,恐怕即刻就随大人做了那舍身取义的高洁之士了。”源休的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却分明含着一丝有恃无恐。
泾原进奏院所在的昭仁坊与长安城的东市仅一墙之隔,即使宵禁关闭坊门,白日里被伪装成货物的刀剑仍能用隐蔽的方法运入昭仁坊。这也是进奏院会被源休看中的原因。
这半月,周轶度日如年。他惊讶地发现,原来整个进奏院,那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下属或杂役,竟早已唯源休是从。他们和他一样也都是泾州人,他想问问他们,本为泾原的驻京机构,如此为京兆尹府作嫁衣,置泾原镇的前景于何地。然而这些同乡仿若行尸走肉,除了夜间如鬼魅般渐次接收武器,对周轶关于此事的发问充耳不闻,只严密地监视着他,同时对宫里来的诏令和泾师的奏报循例处置,使整个进奏院在外人看来并无异常之处。
周轶内心承受着烈火烹油般激烈的煎熬。他数次想一把拽住大明宫来人,大叫“下官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禀告朝廷”,但他生生地忍住了。到了夜里,周轶枯坐灯前,冥思苦想源休的目的。要造反?源休为何要造反?少尹源休如此,王府尹是否知晓?
周轶如此左思右虑,终于熬到了十月初二这天。源休又来了,同来之人竟还有一位当朝二品大员——太尉朱泚。
周轶是七品文官,向来不会与朱泚这样的紫袍权贵有什么交往。不过,当源休毫不避讳地带着朱泚去察看院落深处的兵戈铁甲时,周轶即刻意识到,源休这条贼船上,真正的掌舵者,大约正是这位朱太尉。
周轶联想到自己在长安官场听到的各种渊源,不由心头百念交集。他猜测,那些兵戈在未来的主人,也许是朱太尉在长安城招募的闲杂子弟。不不,闲杂子弟皆为乌合之众,又不像他周轶这样被源休捏住了阖家性命,万一随便哪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