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世子终究是个诚实的人,骗不过自己便不再自欺,无论阿姐的信是真是假,他骗自己的那些话到底是露了馅。
将信翻来覆去看了一夜,英世子决定去一趟秦州,临行前去同种七姑娘请罪。
即便自信能做到相敬如宾,同种宜做一对彼此敬重爱护的夫妻,但既为夫妻,便该坦诚相待,他不愿将来面对妻子时心中有私,像昨晚那种失态更是不该。
既然决定了,他便不能再继续这门婚事,那样对种七姑娘不公平。
“……所以,还是想同姑娘说清楚,再去跟老将军请罪。”英世子说完,看着种宜,种宜双手扶在城墙上,风吹起少女的长发和斗篷,种七姑娘忽然一笑。
“其实我原本也不喜欢这门亲事的,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去同阿爹说。”种宜带着笑,看着英世子,“倒不是因为秦王的话,我看得出他不喜欢我,所以他说什么我不会在意。”
“我看不透的是你,我在你眼里看不到波澜,我从没见过哪个如你我一般年纪的年轻人,跟你一样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我以为,”种宜转过身,望向远处,说道,“我以为你天生冷情冷性,万事于你都无足轻重,这样的人我害怕。”
“我害怕一辈子也暖不热,近不了,这样和跟一块石头过一辈子有什么分别,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要的是同样有血有肉的夫君,而不是个完人。”
“我要谢谢你将这样的隐秘告诉我,世子是我平生所见真正的君子。”种宜对着英世子深深一礼,“我祝愿你此去能得偿所愿,如果不能,当你回来时,当你觉得已经放下时,种宜在清涧城等你。”
英世子脸上渐渐露出微笑,答道,“好。”
种宜轻快地转了个身,一拍手掌,“那就这么说定了,阿爹那里我去说,他拗不过我的,你只管走,秦王若是碍事,我也可以帮你绊住他。”
英世子低了低头,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有些羞涩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种宜惊奇地上下看着他,“真有趣,今天的你和我从前见过的你相比,就像是一株枯木在我面前开出了花,心悦一个人真的这么好么?”
英世子眼中含笑,并没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心悦一个人有多好,他只知道当他想起那个姑娘,心中温暖,如沐春光。
……
谢舍人风采依旧,傅桢却变了很多。
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之后,两人踏着月色,沿秦州的街道慢慢散着步。
燕回同谢方臣身边那个叫阿竹的厮一块在后面跟着,燕回看他身形步法都不似常人,便问起他师承,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发现彼此长辈竟颇有渊源,聊兴渐起,说话声不免大了些。
傅桢和谢默默听着后面燕回和阿竹说话,心中想了又想,忍不住问出来,“我走的时候,官家说秦凤路有一枚暗子,是你吗?”
谢笑了笑,“你这样问,叫我怎么说?”
傅桢扬起眉看着他,“所以……”
谢竖起根手指摇了摇,“你什么都没有问,我也什么都没有说。”
“我只是闲居无事,听说朋友陷进了烂摊子,念及情义前来助你。”
傅桢扬起的眉尖微微蹙起,轻声道,“明白了。”
“可有头绪?”谢问道。
傅桢轻摇了摇头,“我刚到,还看不出什么,不过调了几桩旧案的卷宗证人过来,且先看看孙敏这个人,总要知己知彼才好知道怎么做。”
“人已到了?”
“后日进城,同去看看?”傅桢微微抬着脸,看向他。
谢点头,也看向她,“自然。”
斜月星辉之下,两人并肩而立,彼此相望。
燕回忍不住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