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路并非穷山恶水之地,关中八百里粮仓,竟连一次旱灾都没撑住,还发生了易子相食这样的惨剧,朕不信他们都跟说的那么清白,你去给朕好好的查,查出什么,不管查到了谁,都无须避讳,朕要知道实情。”
皇帝目光冷静地看着傅桢,“就算查到你翁翁……”
傅桢伏下身将头贴在地上,“就算查到翁翁,臣也会如实报知陛下。”
“朕不会只派你一个人去,此次前往秦凤路,你在明,阻挠必定不少,朕给你手书一封,危急时可调动西军两千人,兵戈乃国器,慎用。”
“是。”
……
退出紫宸殿,傅桢心情有些沉重,皇帝刚才话里透出的意思太可怕了,这次秦凤路败坏是明摆着的,就看牵涉多少,她没想到皇帝竟怀疑到了中枢。
翁翁……不会是翁翁,若皇帝真疑到翁翁头上,就不会点头让自己去。
可调动西军两千,秦凤路已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在明,谁在暗?
西军,西军还有个秦王……
理着诸如此类杂乱的头绪,一路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政事堂,傅桢抬头一看,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怀念,推门走了进去。
楚相去年乞骸骨皇帝准了,拙言送祖父回乡,回来后去了礼部,皇帝也没再用新的舍人,这屋子空了许久,家具上都落了灰。
傅桢一件件扫过屋里桌椅几凳,窗边的柜子,案上的笔架镇纸,眼前也好像闪过许多从前的热闹。拙言带了时令瓜果来分着吃,谢拿去分到碟子里,宁越挑剔嫌不甜,英秀白眼都懒的看他,却拿刀给自己削了梨子的皮。
一幕一幕,全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不过两三年,竟已物是人非。
拙言自去年成了亲,每次见面都急匆匆的,嘴里娘子长娘子短,生怕回去晚了一刻他家娘子就要担心。
宁越定了江南崔家的姑娘,一个月前启程去迎亲,现在大概还在船上。
那年婆台寺看桃花认识的吴国手家的公子,傅桢其实很中意的,斯文俊秀一手医术已得了吴国手真传,完全就是她理想中的丈夫,可惜吴公子心悦的是英秀,傅桢只好默默按下了心思。
如今婚期也定了,就连阿珂都在春天时嫁了周尚书家的儿子。
傅桢眨了眨眼,看着花架子上垂下来有些蔫了的叶子,难怪最近阿娘见了她就长吁短叹,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剩下了吗。
难怪家里最近又有媒人经常上门,一想到这个傅桢就头大,罢了罢了,她还是继续想她的公事吧。
带走了那盆被人遗忘快要死了的兰花,傅桢一到家,阿福过来说相爷等着姑娘,在书房。
把花交给喜带回去,傅桢跟着阿福去了书房。
书房里用了冰,清凉爽气,傅桢将朝会后皇帝将自己叫去偏殿说的话都转述给了翁翁。
“官家是这么说的?”傅相神色凝重,站起走到窗前,院子里几株芭蕉正开着花,傅桢跟了过去,答道,“是,官家还给我了印信,可调动西军两千人马。”
傅相深吸口气,神情愈加严肃,“事情恐怕比想的还要糟,翁翁原本请齐先生帮你物色了两个幕僚,这次叫你带上,现在看,还是请齐先生亲自跟你去一趟,翁翁才能放心。”
傅桢没有推让,齐先生跟了翁翁三十年,从地方到中枢官场上各种事都比她通得多。
“这次的事急,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你等会去你二嫂那里,看看她有没有合用的人。”傅家书香世家,没有训养私人的旧例,傅桢此行凶险,傅相思来想去,也只能从亲家借人了。
傅桢应了,傅相道,“你这就去吧,再有什么需要备着的,我叫阿福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