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三日,忽闻宗泽之子宗颖到来。韩世忠与宗泽是忘年交,便偕了梁红玉在秀红楼主楼大门迎接。宗颖年近四旬,比韩世忠年纪颇大,面貌黝黑,言语慷慨,颇有乃父之风。韩世忠夫妇以兄长之礼相待,领宗颖入秀红楼至凌波阁,宗颖在韩、梁陪伴下,一路穿廊过室,戏楼雕檐画角,亮丽宏敞,又登舟渡水,凌波阁珠帘绣縨,陈设精奇。宗颖长年随父于行伍间,餐风饮露,何曾见过这等金碧辉煌,又见梁红玉端庄雅淑,柔中有刚,麾下数百名丽女各司职守,往来有序,不禁暗暗称奇。
韩世忠待宗颖十分亲厚,在书房与宗颖主客坐定,梁红玉奉上清茶。
宗颖抬头望见墙上挂着韩世忠的《满江红》手书,为秀媚的书房平添了几分豪迈之气,站起来走到帧幅下,仔细欣赏,只见满纸笔墨酣畅淋漓,直似万马奔腾而下,连连赞道:“好字、好字。”
韩世忠笑道:“须有好词,才有好字。”
宗颖道:“这阙词已在东京军中传诵有时,常有诵者忼慨流涕。”
“这位岳飞,武将出身,却以文知名。”韩世忠道。
宗颖摇摇头,道:“你不了解他,他诗词不多,至今也仅作了这一首词。而其武略却十倍于文采。”
梁红玉问:“他是什么来历,得老将军器重?”
宗颖道:“岳飞一年前只是河北草莽义军一名头领,被家父招募,一次大战,持一枝大铁枪领五百散兵大破三千金兵铁骑而还,震动河北。”
“哦,”韩世忠奇道:“金兵战力之强,宋军以十尚不能当一。岳飞如何能以少击众?”宗颖道:“是役我与家父于阵前观战,目睹其乱蓬蓬引了数百骑全无阵法,却摧枯拉朽般将敌兵打得望风而逃,亦奇之,家父问其败敌兵法,你道岳飞如何回答?”
韩世忠问:“他如何回答?”
“他答道,‘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属下望见敌兵阵容虽严整,却外强中干,精锐多在前锋,而其前锋目中无人,十分狂妄,故作散兵状迎敌,诱其轻敌,一触即击溃前锋,再扫荡余众。’家父由是擢拔为统制,欲以大用。”
“兵无常法,岳飞应用自如,深得兵法之精髓。老将军可谓岳飞之伯乐,然这样将才,就是升为统制官,也是了,宗老将军慧眼识才,必还要擢拔。”梁红玉接话道。
宗颖道:“韩夫人出语不凡,仅凭这一句话,即可为一方将领。”
梁红玉笑道:“大哥说笑了,妾身只是女儿身,如何统兵?”
宗颖接着刚才话题,打了个哈哈,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岳飞已不是统制官了,现为武经郎,在河北西路招抚使所张所麾下。”
韩世忠诧异道:“怎么越当越了?”
“岳飞武功韬略超群,个性却十分耿直狷介,不久前上奏朝廷,劾黄潜善、汪伯彦懦弱无能,阻挠陛下北伐,被黄、汪以其越职言事之罪免职,逐去张所部,幸被张所赏识,才补为八品武经郎。”
韩世忠哑然失笑,道:“这岳飞全无官场经验,可知弹劾陛下宠臣,连李纲宰相都得远谪,他一个名不经传的武官,竟也上奏,以黄、汪之胸襟,岂能容他?不过此人有胆有识,人如其文,确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幸好张招抚使亦是慧眼,不然就此埋没了。”
“但愿他在张招抚使帐下能一展所长,为朝廷报仇雪恨建功立业。”宗颖又端详了一会书迹,才回过头来坐下。
韩世忠关心宗泽,问道:“老将军身体可好?”
宗颖道:“大致无碍,只是累月操劳,稍有虚弱。数月来与金兵接仗十三战,十三战皆捷,金兵遁回燕京,暂不敢南下。”
韩世忠喜道:“闻说老将军连连胜仗,竟然连胜十三仗,老将军真勇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