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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光微明,几乎一夜未曾合眼的霏红,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悄悄在那书房门口,放好手中连夜赶制的衣衫,这才赶紧洗漱完毕后,去厨房煮了些小米粥,又采了些树上盛开的棠梨花,蒸了些棠梨花糕,配了一碟小酱瓜,放上餐桌。然后又回身,将那昨日夏侯哲换下的,沾了血迹的衣衫,去院角打来井水,清洗干净,晾晒起来。

    待到天光大亮,朝阳初升,夏侯哲走出书房,在开门的一刹那间,看见了放在门口的一套黑色絺布外袍和素缎中衣,心底的诧异,是那样的无与伦比:她竟然发现了自己昨夜,初初穿上那细葛布中衣时的不适,她竟然连夜帮他缝制了衣衫。一阵羞愧与暖意袭上心头,夏侯哲竟是愣怔在了那里,思绪万千。

    他看着四月初尚带着微寒的阳光下,在那花香满溢的棠梨树下,一身香芋紫色双绉纱裙的霏红,正在那里晾晒自己昨日换下的脏衣。那件血渍僵硬的素缎中衣,早已清洗得洁白无瑕,那胸口裂了一道口子的黑色锦袍上,也已被她巧妙地以银色丝线,绣了一只苍鹰,作那展翅欲飞状。

    自小便锦衣玉食的夏侯哲,生平第一次,对这衣衫,有了不同的感觉。要在平时,这些衣衫,不要说是污了破了,就是那好多华服锦衣,平时也几乎只被他穿上这么一次两次,就会被他毫不怜惜地扔了。可如今,看着她冻着小手,亲自浆洗晾晒在那花树下,迎风飘展的衣衫,看着自己身上,她一针一线缝制得宽瘦合宜的衣袍,他终于明白了《诗经》里那首“无衣”的意境。

    正好此时,那霏红晾晒好衣服,回转身来,看到穿着自己缝制的粗布衣衫,斜斜倚在门边的夏侯哲,嘴角微微上扬,满眼探究地凝视着自己,淡淡的阳光洒在他乌黑飘扬的发丝上,幻化出无数金色的影子,晃了她的眼。

    四目相对,霏红一愣,只沉浸在他似有若无的笑颜里,好久才惊觉失态,缓缓道:“衣衫粗陋,不知公子可还习惯……?待过会公子的衣衫干了,就可以替换上了……”

    夏侯哲听着她那吴侬软语,一时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竟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喃喃道: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霏红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只别转头去,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娇羞回道: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夏侯哲微微一笑,感念心意相通,四目遥遥相对,竟是一时之间,互相看得痴了。

    幸得那霏红醒悟过来自己的唐突,娇羞道:“时辰不早,公子尚需赶路,赶紧用了早膳再说吧……”说着便自行先往那耳房而去。

    夏侯哲瞧着她娇羞逃离的身影,那随着脚步摇曳如花朵盛开的裙裾,暗暗握紧了袖中的拳头:既然今生有缘,唯愿从此不相负。

    他缓缓走进了那小客厅里,只见桌上已是摆好了一粥一糕一酱瓜。两人因着刚才的尴尬,竟是一时无语,只低头用膳。

    半晌,夏侯哲看着那对面拘谨不安的霏红,终是主动开了口:“霏红姑娘,此次我多有打扰,眼下虽是躲过一劫,但总是担心,那些人是否会寻了来……”

    霏红一惊,手中筷子顿了一顿:“不知公子究竟得罪了何人?竟会遭此大难?”

    夏侯哲皱了皱眉:“此事乃豪宅恩怨,我此次回了京城,应该便有分晓。以后……恐怕就不会再有此等危险了……姑娘不用担心……”

    “那就好……豪门深宅,向来是非恩怨多,公子还是小心为上。”霏红了然地点了点头,本想再说下去,但终是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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