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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主又病了,这场病来得急,又走得慢。需要亲身在场的事,如今唐甜儿暂时代理。她每日只是从唐甜儿那里获得一些信息,随后再将自己的意思通过唐甜儿转告出去。偶尔她实在疲于应付,就嘱咐唐甜儿自己拿主意。

    甜儿总是推脱,说教主的事不应该轮到她妄断。她总是在深薇稍有一点传授衣钵的念头的时候,就迅速推掉不干。如果不是深薇病得无法,她原本连最起码的决策也不会擅自下到教众头上。

    深薇却总说甜儿也长大了,不论怎样也该学着管事。唐甜儿这一年将满十五岁,到及笄的年龄。生日是在五月,池塘初开荷花的季节。这年生日的时候,唐甜儿由深薇盘髻,终于梳了大人的发式。

    梳头时,她对深薇说,十五岁了却没有一个大名,既然是大人了,大名想由她自己取一个。

    深薇欣然应允,甜儿便说道:“单字名襄,我已想了很久了。”

    深薇替她梳头的手稍稍一震。

    襄者,助也。甜儿是真的从来不想做教主,只想伴在她左右——六年前那句话,至今还是有效力的。

    唐甜儿自己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留在她身边。她当年不过是想知道,凭自己一力护她,究竟能多少程度上改变两人的人生轨迹。虽然不知没有唐襄,李深薇如今会怎样,但如果她没有李深薇,如今的人生会是天差地别——当她说出“愿伴教主左右”那句话之后,它的魔力就已经立刻开始显现:她摆脱了养父,成了蚀月教的教徒,得到了她自己的月形刺青……那个决定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她的一切。

    至于薇主,唐甜儿知道自己能帮到她。而且会永远帮她。她要帮深薇,而不是成为下一个李深薇,她们终究不是同样的人。

    深薇需要的东西,其余任何一个武功高强的阁主都给不了她。

    ---

    深薇二十二岁生日这夜,蚀月教照例张灯结彩,这一次请了飞花堂和三十六灵的大部分人,还有大批江湖志士闻讯赶来;此外还特地邀请了地方上的官员。宾客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地坐了几十桌,不少人几乎是借着月光坐露天酒席,连海棠林里都竖起无数石灯,摆满了朱台碧柜,人员来来往往,热闹至极。大厅里则结着明灯花烛,挂绣披彩,交杯结觥之间朱碗频翻,银瓢金盏辉映,笑语嫣然,和气光明。深薇为了这次招待,此前特地定了新的华服,此时她已饮了不少,偏她酒量本就不好,艳服相衬之下双颊通红,显出一派醉意,倒是前所未见。

    席间最有生气的一段,是苏州来的一个小派掌门举起杯子来,高声叫舞者停下,清了清嗓子,说是要献上一曲。

    在坐的客人纷纷转过头来,要听他的曲子。

    他叫乐师随性取了调,咳了两声,故作庄重的样子惹得不少女客笑起来。他点了点头:“承蒙厚爱,献丑啦献丑啦。”这位掌门唱了一曲《咏蔷薇》,正是小谢的那首:

    “低树讵胜叶,轻香增自通。

    发萼初攒此,余采尚霏红。

    新花对白日,故蕊逐行风。

    参差不俱曜,谁肯盼微丛?”

    反反复复,不久好多人应和起来,给深薇祝酒。唱了六遍,一齐停了,都大笑起来,极是欢腾。

    那正是母亲抱着她口中所吟的诗歌罢……深薇随着宾客笑着,眼中却莫名流下泪来。二十二年了,离走进武残月那方庭院,给自己眉间刻下月痕那一日,也已经十四年。自小在这方浸着人血的土地上拼掷,她如今或许还是新花,谁知他日何时也会化作故蕊?她这般参差不俱曜,可果然又有谁肯来盼微丛?

    但这样大好的日子她何必这样伤心,如此想着,她借垂下头对身边的唐甜儿说话之际,偷偷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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