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缓的坡地上支起了帐篷,张继兴抱着刀和衣而眠。润玉给他的信物,他已经拆开来看过,里面是给他求的一道保佑平安的黄纸符,他决定以后贴身收藏。
约莫着寅时时分,沈默过来叫醒他。天色依然昏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在丛丛篝火的照明下,依稀可以看见军士们三三两两地依靠在一起,枕戈待旦。
“敌我伤亡的情况已经出来了。”沈默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痛,“我们的情况还好,那个营的情况就不是很乐观了。”
张继兴率领的营,虽然是初战,但平时训练得很好,平常练习的战阵配合之法今夜也用上了,很大程度上减少了伤亡。
全营五百余人,只有三人不幸阵亡,另有七人重伤,负轻伤者约有三十余人。而从徐县调过来归他临时指挥的那一营,原先属于檀道济手下的北府兵,士卒虽然悍勇,但彼此之间并无什么配合,伤亡了五六十余人。
“受伤的兄弟都安全送到徐县去了?”张继兴沉痛地问道。这些人和他朝夕相处,我自然是希望一个人都不用死,但是战场上短兵相接,又怎么可能无伤?
“已经送过去了。”沈默点头,“经过救治,很多兄弟能保下一条命来,至于有些人还能不能归队,就——”
“一日为袍泽,终身为兄弟。”张继兴道,“受伤退伍的兄弟,父亲大人是不会亏待他们和家人的。”
张大雍重情重义,可是出了名的,那些追随他的凉州老部曲,老了的残了的,都被安排在各处庄园里安享晚年。
现在针对阵亡伤残军士的抚恤,已经有了成熟的制度,包括赐下永业田、给予抚恤金、帮扶助养孤儿以及日后的教育。
而这一切能实施的基础,都离不开轰轰烈烈的土断清籍、商业振兴和税制改革带来的土地和金钱。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不修内政而穷兵黩武者,其国必亡。
张继兴已经很直观地感受到,燕国已经打不过他们了。不光是打仗打不过,更是背后的那一套军事体系比不过。更别说,燕国发生了饥荒连民众都管不了了。
在这个时候,又有哪个政权能和父亲大人掌控下的晋国比呢?
“今夜,我们一共斩首一千五百余级。”沈默继续汇报道,“还有二百多骑四散而逃。另外,除了被骑着逃跑的、脱了缰绳冲出去的、被杀伤的马匹之外,我们一共俘虏了九百多匹马!其中还有未阉割的公马和母马!”
“好!好!好!”张继兴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南国缺马,君不见,他张继兴为了凑齐五十人的马队,前前后后求了陶弘毅、张稷等人,如今可算是能挺直腰杆了,“这九百匹马都是我们的!天王老子都抢不走!”
他豪气干云地宣告,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若是我老子要,还是可以分润一些给他的。”
这些是他辛苦打出来的战利品,谁也抢不走,唯有一起作战的那个营可以分润些。“我看那个营战斗力也还行,今晚并肩作战,也可以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张继兴可没有让肥水流入外人田的道理,“之后我升官扩编,就把他们一起拉过来吧,沈默,你和孙司马谈谈。”
沈默去了不多久,营司马孟孙昶就跟着一起回来了,他单膝下跪向张继兴表达了效忠:“臣愿为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张继兴赶忙扶起了他。
孟孙昶也不是傻子,北府兵内部也不安定,今天两营守城,就他被派出来,便知道自己是被排挤的对象。好在麾下兄弟们拼死作战,得了世子青眼,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下孟孙昶也不肯再回徐县了,领着兄弟们一起跟在张继兴后头了。
他们打扫好战场,领着九百多匹一起回了高平城。张继兴向四面放出慕容恪跑了的消息,同时派出骑兵去搜捕剩余二百余名漏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