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刻璜是一个孤独感很强的人,他没有家。他平素食于县官,私生活放浪形骸,领到俸禄后便夜宿秦楼楚馆,夜夜歌舞笙箫。他薪水丰厚,却不和同僚一样求田问舍,一个月俸禄拿到手,只不过十来天就能挥霍一空,索性以船为家。
淮阴他已来过好几次,作为水路要冲和新兴都会,风俗业已经初具规模。
因为自身的才气和缺乏归属感,李刻璜在神工部时已经被吸收加入了圣门,成为了魔相宗的一员,并被授予了武功。
当他发现秦楼楚馆大多是阴癸派的产业,自己凭着魔相宗的身份,可以以更优惠的价格得到更优质的服务后,便更加笃定了加入圣门的正确性。
烟雨楼是他最常去的青楼之一,这里有喝不完的美酒,享用不尽的珍馐,每次侍奉他的美人都不同,好用新鲜感填充他无可言说的孤独。
他的容貌比起数年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现在人人都夸他相貌英武端正,举止仪表堂堂,望之不怒自威。青楼中的姐儿都口口声声地说爱他,非他不可。但李刻璜心里明白,不过是因为自己手中有钱有权而已。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财势的膜拜只会更加露骨。
他曾经遭遇过背叛,暗暗发誓要报复,经年之后养成了苦行僧般的气质。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当他品尝权力的甘美之时,却早已换了个天地。有些问题注定都不到解答,他们欠他的不只是个解释而已,但一切都已毫无必要。
今晚的枕边人叫珊瑚,李刻璜半夜醒来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记不清她的面容,也不记得是否与她发生关系——他是去意识得很是莫名。
军务在身,还是不可放肆。他不愿在青楼留宿,于是把老鸨叫醒,结了钱。然后便带着手下人明火执仗,往运河边走去。
城里有巡逻的武候,但对于他这样掌握实权的贵人而言,宵禁是可有可无的。他们在码头登上船,向着江心划去。
夜空中突然飘起冷雨,打湿了他的面颊和胡须,他突然想起了一阙词,忍不住念了起来:“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
念到此处,他蓦地一顿,不免哑然失笑,是矣是矣!此世胡教并未流行中国,南国更是不知“僧”为何物,又何来“听雨僧庐下”之语!他的手下人只觉得这几句辞分外应景,正听得耳根痒痒,期待着李刻璜把辞念完,不曾想他尬笑了几声,就此打住了。
“都尉大人,你倒是念完啊!”
“没词了,没词了,本人才疏学浅,才疏学浅!”
船上的人哄笑起来,一片轻松快活的氛围。
旗舰上的防风灯虽然在风中摇曳,但依旧是黑暗中的一片刺眼光亮,给他们指明了方向。旗舰上放下绳索,水手们攀爬而上,随后便借着滑轮,把李刻璜和船一起给拉了上去。
李刻璜回到房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躺下。此时夜深人静,船因为起风,在水面上轻轻摇晃,雨水打在窗子上,李刻璜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他努力回忆那个叫珊瑚的女人,一会儿觉得她是冷艳的冰霜美人,一会儿觉得她是活泼的东邻女郎,一会儿又觉得她浓妆艳抹、是个热情似火的妖精。过了良久,方才醒悟:“此女非是常人也!”
带着可能泄露了情报的隐忧,李刻璜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他把昨晚同行的人叫过来,一一询问,在得到没有泄密的保证之后才稍微安下心来。当天下午,冬雨一停,船队就借着东北风,扬帆启航,直奔京口而去。
凉公府里,郗道茂正在教女儿润玉管账。她身子渐重,此时又接近年关岁底,有诸多事务缠身,却偏偏上无婆母、下无儿媳可以帮衬。因此只得把润玉拉过来,让她一边学习,一边帮忙,再也不用顾忌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