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曹操被封为武平侯,这是个县侯,封国在豫州的陈国,是曹操由兖州进入豫州的第一站。再后来,食邑又增加了三个县,加上武平,是四县,户三万。多是多了些,但没有什么违背汉制的地方。然而,此次进爵国公,却不一样了。在东汉的爵制中,虽然曾经一度设有公爵,可那也是王室内部的授爵,并没有扩展到异姓,而且昙花一现。异姓得到公爵,只是在王莽专权的时候,王莽被赐号安汉公。至于这个安汉公算不算一个爵位,还有疑问。王莽自己曾经在上书中说:“臣莽伏自惟,爵为新都侯,号为安汉公。”(《汉书》卷九九上《王莽传》)那么,这个安汉公只是一个荣誉称号了。可是,在王莽嫁女的过程中,有人就认为天子要娶王莽女,但是“安汉公国未称古制”。有司便就奏请给王莽增封土地,使安汉公国满百里。这样看来,安汉公又是爵位了。从奏请的内容看,有司显然是依照周制来行事的,但于汉制无依。直到王莽代汉立新后,在其新政中才使得古制代替了汉制,“州从《禹贡》为九,爵从周氏有五”(《汉书》卷九九中《王莽传》),九州的恢复与封建五等似乎是孪生的兄弟,二者互不分离。
在曹操进爵国公的设计上,董昭难道是在刻意模仿王莽新政?早在曹操占领冀州后,就有人劝他“复古置九州”,到曹操进爵魏公前夕,九州就恢复了;至于封建五等,即周制中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爵,董昭也想到了,并且建议曹操恢复它。从曹操为魏公这一点上看,五等爵是恢复了。但是,要恢复古制,那就势必要废除东汉的王、侯二等爵,然而在建安十七年,献帝封四子为王,在曹操为魏公后,刘氏诸王依旧存在,王、公二爵并立,五等爵又没有恢复。魏公国还要依照“汉初诸侯王之制”来建设。并且,为避免王、公二爵并立造成的高低分歧,建安十九年天子再次做出制度上的解释:“魏公位在诸侯王上。”(《三国志》卷一《武帝纪》)可见,前一年关于公爵的设立,设计者并没有考虑成熟便急于出台了。还让天下人都知道曹操要做王莽的学生,要代汉自立。
而同样是在恢复古九州问题上,荀彧则表现得很慎重,认为不应操之过急,随即为曹操拟定了下一步的战略规划:“引兵先定河北,然后修复旧京,南临荆州,责贡之不入,则天下咸知公意。人人自安。天下大定,乃议古制,此社稷长久之利也。”(《三国志》卷一〇《荀彧传》)荀彧想必已经意识到在天下形势还不明朗的时候,做出制度上的更化,会意味着什么?那时,曹操也没有执意而为,把九州的事暂且放在了一边,依照荀彧的规划,为平定天下,开始了他先北后南的征战。
当董昭又提出进爵的事情时,“天下大定”了吗?荀彧势必要再次思考一下。自建安十三年曹操折戟赤壁,曹、孙、刘三家对峙的局面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打破,既然外部存在着难以控制的异己势力,就不能说天下大定,进爵的事情理应从长计议。
荀彧不敢,也不会“背叛”曹操。而对汉天子生出同情之心,却有可能。作为汉侍中守尚书令,他和天子接触的机会多。《后汉书》卷六二《荀悦传》中还记载了这么一件事:“献帝颇好文学,悦与彧及少府孔融侍讲禁中,旦夕谈论。”时间久了,荀彧会发现身边的献帝是一个聪慧的人,但却生不逢时,未免让人怜惜。而在荀彧死后,献帝“哀惜之,祖日为之废燕乐”(《后汉书》卷七〇《荀彧传》)。可见,献帝与荀彧的君臣感情不同一般。但是,对天子的同情,并不等于荀彧会因此而杀身取义,会为这名存实亡的汉家“殉葬”。审时度势,是一个智谋之士最起码的素质,司马光就说:“然则荀彧舍魏武将谁事哉!”(《资治通鉴》卷六六《汉纪五十八》)更何况,颍川之士的“冷静”是人所共知。孔融曾经和陈群就汝南、颍川士人的差别进行过辩论,孔融认为颍川士不如汝南士有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