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修如今也是无能为力,皇帝震怒的时候就是他不说话的时候,而且平静就表明怒气的程度就越深。
距离华雒不见已经三天了,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住在大燕皇宫已经二十三年的秦墨。
在陛下心里,肯定把他们定义为私奔了。
可,尚修打开手里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奴欲得福瑞,救奴弟补石,拜别陛下,愿陛下长命百岁,安康福朗。”
笔锋犀利,应该是秦墨代笔。
上面密密麻麻的褶皱,都是皇帝一点一点揉卷,又一寸一寸捋平的。
如此十来遍才闭上眼睛扔掉。许是心中烦躁,本来要扔到炭火里的纸条竟然落地时还离得很远。
尚修捡了起来,趁着皇帝不注意塞到了袖子里。
陛下不知道吗?陛下只是不愿意相信,不管华雒姑娘因为什么逃走,她终究还是离开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也许把这场离开定义为私奔,陛下还能把所有责任归咎于秦墨身上,然而如果是华雒自己要走,那就是皇帝自己的问题了。
可陛下怎么会承认是因为自己…
哎,尚修在心里叹了口气,秦墨世子也真是大胆,跟着华雒胡闹,楼兰城可是在沙漠中存在着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口中的华雒和秦墨还没出去龙京。
就在皇宫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华雒正穿着素色衣衫,如普通妇人般提着篮子回家。
那个黛砖青瓦的小院子,里面就是钦慕已久的人,是笑起来像三月春风的秦墨,桃花眼里是永远不会凋零的花,每每遇见,总是香气扑鼻。
华雒知道皇帝不会出来找的,他心里想的肯定是,走吧,所有人都走了才好,就剩我一个人。
但肯定也把城防部署的滴水不漏,等他们上钩。
赵嵩就是这么纠结的一个人,处理黄河时,靖月皇可是杀伐果断,毫不犹豫,可偏偏是作为儿子,作为爱人,作为朋友的赵嵩,他是永远不会去挽留的。
却还偏偏有着最浓厚的控制欲,一旦感觉受到抛弃,受到伤害,就会固步自封,自我否定。
华雒就是无耻地利用了这一点,才能争取到逃跑时间,一旦皇帝从闷气中缓过来了,他一定会调动所有力量,先去城中搜索,那时城门把守松了,华雒就和秦墨扮成普通夫妻的模样出去,从此天高海阔,无人可寻。
就算那时候皇帝给远在边疆的狄将军写信,补石也已经从大军中逃出来了,到时候再说和公主的事。
其实华雒也不想补石和畴言在一起的,就算公主对身份地位毫无芥蒂,也不代表他们二人是真正的锦绣姻缘。
皇帝说的对,一个奴隶出身的妃子,只要不生下龙脉,对大局自然无关紧要,但一个奴隶出身的驸马可是会遭到无穷无尽的鄙视的,到时候就算公主再喜欢维护补石,也受不了这样的谩骂和侮辱。
在这样的环境下,爱情,又能坚强到哪里去呢?
华雒抬头望天,天上灰蒙蒙一片,看起来又像是要下雪的样子,之前三天三夜的大雪把所有的足迹都给掩盖,这一次呢…
会掩盖住最红的鲜血吗?
摇了摇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小的很,是秦墨偶尔出宫去铃木堂诊病时住的后院,皇帝不会动积德行善的医家,更是自负,不屑于去揣测,当然也不会知道。
白雪被扫作一团,在被薄薄一层冰霜覆盖着的青石板上,一把棕色藤椅覆着一层羊皮裘,上面坐着的是正在磨药的秦墨,专注的眉眼,像极了慈陵宫里的梅花。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另一双眼睛,古潭黑眸,常常平静无波,有时情动起来,里面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