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进来的时候,脱下罩在外面的灰色大氅,他今日穿了一件银灰色的衫子,整个人如林中的一株雪松。章涣涣此刻正惦记着他的“美颜圣方”,不由得对着裴瑜的风姿赞叹出声。直到陈牧南一个眼神飘过来,她这才收敛一些。
满珠不断地从外面端来滚烫的热水,并有两把炊壶放在大暖炉上烧着。裴瑜将一个黑色的筒状布放到桌上,排开之后里面是十几把形状各异银光闪闪的小刀,另外还有一些章涣涣认不出来的小物件。
她看到这些头皮有些发麻,就连一直没什么感觉的右臂似乎也意识到不好,开始疼起来了。裴瑜见她这副害怕瑟缩的模样,笑着安慰她:“夫人您请放心,这些不全是用在你身上的,主要还是为了拔除赤叮虫。”
章涣涣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稍微觉得安心一些,给了裴瑜一个笑容,说:“我相信裴大人的医术。”
裴瑜听了她这话,反而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他喊来满珠,另交待她去办一些事,章涣涣看着裴瑜的手,心想他也是武官,为何那双手上几乎就没看见一片茧子?哪怕不用舞刀弄枪,每日握着笔杆也会有痕迹。想到这里,章涣涣看了一眼身边的陈牧南手上的伤疤。
陈牧南注意到她的眼神,微微挑眉,仿佛在问她需要什么。他那副表情,使整张脸、甚至连那条断眉都显得生动起来。章涣涣顿时就觉得男子身上有几道疤不仅没有影响,反而更添气概,不过对章涣涣来说却是不行的,她才不要被晒糊了脸。
绣纹将白纱盒子移开,不过才过了一夜,那两只赤叮虫居然大了许多,鼓鼓胀胀的如同水泡一般,此刻根本看不出有任何鞋垫的影子了。
章涣涣这时候才觉得它们的样子有些可怖,他们身上的黑斑已变得很小,通体以红色为主,将身体撑的有些透明。章涣涣之前还以为那红色是它们原本的体色,现在才明白那是血的眼色。绣纹见她脸色发白,连忙说:“小姐,不要看他们,您不要看。”
章涣涣头脑发晕,从赤叮虫身上移开视线,到处乱看,最后又转到了裴瑜身上。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想必伤口痊愈之后那几道伤疤恐怕也是消不了的……裴瑜的手指节修长分明,肤色莹白,这是一双好看的手,这双手此刻正端着一碗棕色的汤药,章涣涣被一双手扶起来,茫然地喝下了之后才问裴瑜:“这是什么?”
裴瑜“夫人喝下之后才问,无论是什么,怕是也已经晚了。”
章涣涣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后也不再去追问了。可是她觉得脑袋越来越重,昏昏沉沉,旁边的床铺也显得越来越近。两只赤叮虫挂在手臂上,像是在长了奇怪的东西。章涣涣想要抬起右臂,却没任何感觉。她低声对着右手臂说:“到时候只要你还是这样,不疼不痛的,最好。”
一片黑色的袍子在章涣涣眼前晃呀晃,她困难地抬起沉重的头,看见陈牧南的脸,看起来是十分严肃。章涣涣忍不住对他说:“你应该多笑一笑,看看裴大人,见着他的笑容,就……觉得……如沐春风。”
章涣涣的话越说越慢,声音却是不低,在场几个人都听到了,但是除了满珠好奇地看了一眼,却被脸上带着奇怪笑容的裴瑜叫到了旁边外,就连绣纹也没有靠近章涣涣。陈牧南听到她这样说,脸色更黑了,不过依然揽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章涣涣脑袋里还有好多词没用,便继续夸——当然还是在夸裴瑜,“明明长居北方,可是裴大人,为什么看着就像是南方的翠玉,温——润啊。”
陈牧南依旧不理她。
章涣涣脑袋在枕头上晃来晃去,陈牧南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她的额头上,她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顿时不动了,两只眼睛向上盯着陈牧南的手指。
章涣涣老实了片刻后,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