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珠自从知道“小狗腿”不是一个好词之后,看章涣涣的眼神就开始不对了。她现在每听章涣涣的任何一句话,倒要先花上三句话的时间想一想章涣涣是不是又在骗人了——连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也不愿意相信理会自己了,这是有多么凄惨!
满珠将手腕的一串石子解开,一颗一颗的在抛着玩,章涣涣喊她:“你还生气么?小孩子生气容易长不高,你看我便是小时候总是气冲冲的,所以才没有长高。”
满珠看看章涣涣,又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我不信。”
这是她最近说的最频繁的三个字:“每年春天人们会到城郊放风筝,三丈多长竹节风格如一条直线往上窜上天空。”
“我不信。”
“卖糖的小贩除了麦芽糖之外,还能用糖稀画出小人小动物。”
“我不信。”
“南方的水果……”
“不信!”
——章涣涣只能说这是自己应得的。
满珠的腰上挂着一把只有章涣涣一手大小的月牙形弯刀。满珠慢慢地将刀抽出来,把银色的弧形刀刃在她手上挂着的石头上磨了几下。章涣涣不知道是这里的小姑娘平日里都这么别处不同,无事喜欢磨个刀挥舞两下,不像晋都城内的小姑娘平时的活动也就绣花缝衣,或者只是满珠今日在自己面前忽然就喜欢上了这个活动。
满珠多看了几遍刀刃,然后插回刀鞘将弯刀重新别在腰带上,小牛皮的刀鞘上缠着彩色的丝线,磨损严重,骨头制成的刀柄很短,小孩子的手正好能够握满,上面刻着一些简单的花纹。章涣涣之前就看到满珠带着它,只不过没想到小姑娘身上这么可爱的物件居然是一把弯刀。
章涣涣想到了一个好话题,对满珠说:“你知道陈牧——将军将匕首藏在哪里么?”
这话果然吸引住了满珠的注意力,章涣涣暗暗叹了一口气,小孩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览无余。她故作惊讶地说:“你根本就猜不到,将军将他的匕首藏在靴子之中。”
满珠眨眨眼睛,看她的表情似乎不明白这哪里值得惊讶。不过章涣涣既然已经开口了,若是戛然而止反而显得自己更不会聊天,她继续说:“那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但是在关键时刻却救了我与将军一命。”
满珠的注意力果然再次被吸引住了,章涣涣往下说:“当时我与将军正被淖布的骑兵穷追不舍。那些人十分卑鄙,竟然在将军背后放冷箭。”这话得到了满珠的附和,她学着说“卑鄙。”
“将军受伤后,那些人追了上来,将我与将军围坐一团,当时天地变色,狂风大作,飘雪千里……”
满珠忍不住追问:“你跟将军后来怎么样了?”
“为首的一人壮如铁塔,使的兵器是一把玄铁大板斧,名叫安阿田,是淖布大院的手下……”章涣涣忘记这个安阿田是东西南北哪个院大王的手下了,她刚打算跳过去,却听到满珠提醒,“是南院王乌卓尔的手下,这些年就是他经常来骚扰边关。”
“对,就是那个乌卓尔大王的手下,安阿田异常高大,眼看他要对将军下毒手之时,我知道将军靴子中藏着一把匕首,便突然抽出来,趁着那个安阿田没有防备,一匕首扎在他脸上。”章涣涣原本想说“扎在眼上”,但是毕竟是将给小孩子听的,“扎眼”听着就比“扎脸”显得残暴。章涣涣抬起左手做了一个扎刺的动作,满珠忙问:“那安阿田他死了么。”
章涣涣摇摇头,“可惜没有扎到要害,但是我与将军趁这敌军慌乱之际逃出生天。”
满珠再次抽出她的小弯刀,银色刀刃一划后,她对章涣涣说:“如果是我要刺,我就只朝安阿田的喉咙下手。”
章涣涣听她这么冷静地说起如何杀死一个人,有些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