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涣涣再次醒来时,一瞬间以为之前与陈牧南待在暖和的山洞之中,听他谈及旧事,蚌壳化雪水只是在梦中,而她不过还是在冰河中浮沉。
可是冷风吹过,干爽的头发扑在脸颊上,她才意识到周围并没有一滴水。章涣涣睁开沉重的眼皮,顿时被满目耀眼的白刺得立刻闭上眼睛。她缩成一团起起伏伏并不是因为随着流水,而是章涣涣被陈牧南背在身后,跟着他迈出的每一步微微晃动。雪还在下,她身上裹着陈牧南的衣袍,虽不比山洞内温暖,但还能忍受,但陈牧南看着就有些单薄了。
不知他已经走了多久,章涣涣枕在他的肩膀上,见他额头布了一层细汗,茫然地问:“我们去哪里?”
她眯着眼睛,虽然明知道不该觉得热,可浑身在发烫。陈牧南偏过脸看向她,两人挨得极近,章涣涣的鼻尖贴在陈牧南略有青色髭须的冰凉脸颊上。一片雪花落在陈牧南耳边的头发上,章涣涣甚至能看清楚细微的雪粒是如何聚集成雪花的形状。
章涣涣想:真奇怪,明明额头上在出汗,可脸却这么冰。她恍然想起就在不久之前,她坐在马车里,趴在车窗上,陈牧南立在车外,张开手为自己挡住一片风雪。那时候,最让她烦心的也仅仅是什么时候才能到屏广,不想再在马车中颠簸而已。现在她宁愿有一辆马车能载着自己,哪怕从山上颠下来她也能忍受。
章涣涣吹掉那片雪花,“你冷不冷,你把衣袍穿上,我不冷。”
陈牧南眨眨眼睛,飞快地转过头直视前方,章涣涣又问了一遍:“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驻营地。”
章涣涣“哦”了一声,隐隐感觉不对,只不过脑袋稠成一团浆糊,一时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等闭目晕晕沉沉琢磨了片刻才理清楚,她再次睁开眼睛,“我们难道不应该在那个小山洞里等着草栅的人来救吗?”
她向四周看了一眼,皑白世界之中,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者连自己也不算,只有陈牧南在踽踽独行。
“等不及了,他们最先会到我们扎营的地方,然后才会扩大范围去找。我们直接到驻营地的话会省不少时间。”
“可为什么要省时间?我们等得了呀,只要不被淖布的人发现,我们一定能等到救兵。”章涣涣不明白陈牧南口中的“等不及”是什么意思,“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陈牧南抬起两臂将她往上托了托,“你自己走反而更慢,不要乱动。”
章涣涣左臂勾住陈牧南的脖子,手插在他的衣襟内,至于右手——她□□一声,陈牧南立刻问怎么了。她的右手上还捆着粗糙的夹板挂在脖子上。整个右臂藏在衣袍内,章涣涣看不到,只不过肿胀烧灼般的疼痛遍布整条右臂。
“疼,右手疼。”
陈牧南步伐快了一些,“右手伤口已经感染,若不尽快到草栅让大夫处理,等到溃痈之时……”
章涣涣听陈牧南说得很厉害,反问:“那会怎么样?”
“若是到了那一步,右臂可能会保不住。”
“保不住……我要没了右手?你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我要看我的手。”
陈牧南没有理会她,两臂勾住章涣涣的膝弯,闷头向前走。章涣涣见他置若罔闻,松开左手捶打着他的后背,陈牧南闷哼一声,身子微微往前一倾,但很快站直了,每一脚踩进几乎没膝的雪中。
章涣涣咳得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吐出来,当她伏在陈牧南的背上喘息时,陈牧南的声音沿着他的脊背传到耳中,“别看,相信我,一定能保住你的右手。”
章涣涣没说话,若是没了右手,怕她以后连吃饭都要绣纹一勺一勺,一箸一箸的喂了,想到绣纹,她到现在是生死未卜。章涣涣感觉脸上有些凉,以为是自己哭了,可随后才发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