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的文字在洁白的纸张上紧密地排列在一起。
我拿起数十页书稿,将它装进文件袋里时,头一次觉得区区几十张纸竟然沉重到难以将它拿起的程度。
推开门时,街道上仍见不到多少行人。
三个月前的旅行出发那天,我和余书也是在这个时间点,站在走廊上俯视着仍在沉睡中的镇。
那时的我肯定想不到,三个月后的自己会以截然不同的心态踏上前往中介所的路。
没错,今天我的目的地又是中介所。
循着熟悉的路在巷道间穿行,费了好些功夫,才在太阳出来之前抵达若非“有所求”便无法到达的店门前。
店长悠闲地坐在躺椅上,看上去像是等了很久一般。他瞥了眼我手中的纸袋,说:
“没想到你还是抓住了这种‘可能性’。”
这是我和中介所的最后一笔生意。
交易的筹码是我手中的文稿,而购买的商品则是我目前为止所需要的一切。
这所谓的“一切”,当然是指——
“三个月前的那一桩交易,我在中介所欠下的‘幸福欠款’、两个月前的续费交易,再次欠下的欠款,以及这次你给我的这‘一个月’时间的欠款。”
“三笔数十年时限的巨额欠款,你以为凭这点东西就能够摆平吗?”
店长拿着我放到他手里的信封。
这里面的物品,是我送到出版社去的新书的复印本。
店长说:
“就算你这本书大卖,算上版税和各种各样的衍生收入,最多也就能抵消其中一部分。”
这个精明的商人可以准确地看到发生在未来的事情。那么只要我写完一本书,甚至可能只写一部分,拿给店长,就能通过他的“鉴定”来得知会卖到怎样的价格。
当然,这只是我坏心眼的想法,并不会去付诸行动。
“店长你刚才说了‘会大卖’对吧。”
我笑着指出他话语中隐藏的含义。
这本我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写完的书将会大卖——这是在来时的路上我曾不止一次考虑过的事情。真正得到店长确认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很聪明。”
察觉到自己被套话的店长也没有生气,只是敲了敲桌子,说:
“还是刚才的问题,你这本书的价值就只能支付那些‘代价’的其中一部分。要想全部抵消,你还得拿出至少一本水平相当的作品来。”
“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写不出更好的东西来还说这样的话。”
我声吐槽道:
“而且店长你是以为我不会算账吗?”
“哦?”
店长挑了挑眉头,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是通往一种‘可能性’的钥匙。”
这就是,一切的关键。
和余书同行,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找回彼此生命中无可取代的美好回忆。回到镇上的我,参考这一路上写下的旅行笔记,将那些记忆中的美好和这两个月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全部写了下来。
这是记事,但对将来可能阅读到这本书的人来说,却是“故事”。
正因为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将它写完、回头阅读的时候,便发现字里行间充斥着以前从未有过的真实感。这种“真实”,甚至超过了我出道时的那部作品。
将这本书写完的同时,我意识到自己确实完成了一个月前构想的计划。
用未来的所有“时间”当抵押,一举逆转败局的计划。
那便是——
“名字。”
我声说出这个关键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