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白天短,早早的天就暗了下来,驿站外寒风呼啸,顾容和边子明正聊得正欢,正厅的大门突然从外面打开,刮进来一阵刺骨的凉风,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顾容循声望去,只见一青年男子推门而入。男子一身黑衣,乌发高束,长身玉立,和煦一笑,宛如千树万树梨花开,看得屋内的几人都傻了眼。
“随便来点吃的!”男子低沉的声音惊醒了众人。
驿卒显然认识此男子,他立即小跑进厨房,端了两菜一汤和几个大馒头过来:“傅少爷慢用,这天寒地冻的喝点羊肉汤暖暖身。”
态度很是殷勤,这种殷勤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对上位者的那种谄媚与讨好。
“谢谢,小高你父亲的病好了吧!”青年男子接过盘子,关切地问道。
驿卒感激一笑道:“好了,全好了,多亏了傅少爷你从南边给小人带来的药,不然小人的爹怕只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
听到二人的谈话,顾容这才明白为何那驿卒会对青年如此友善,原来是有这段缘由。不过世上这种做善事的人不少,他也没往心里去,哪晓得驿卒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瞬间引起了他与边子明的注意。
“下个月北地多大雪,天寒地冻,路湿难行,年前傅公子怕是不会再贩盐北上了吧?”
青年拿起筷子的手一顿,苦笑道:“不好说,这几年盐税节节攀升,不多跑几趟,连盐引的钱都凑不齐。若是天气好,只怕还要再跑一趟才行。”
驿卒跟着摇头叹息:“可不是,这盐价年年高涨,我家也只能削减食盐量了。倒是江南那边要好得多,我听说那边的盐价比咱们这边便宜了一大半儿。”
说到最后一句,驿卒的声音低了许多,若不是顾容耳里惊人只怕也会错过这样一个重要的信息。
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闲话。顾容和边子明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到了青年所说的盐税上涨和驿卒所提到的盐价高涨上了。
用过饭,两人一起去了边子明的房间。
边子明一脸凝重之色:“世子,这事只怕比咱们想的还要难办。盐税逐年提高,盐价连续上涨,朝廷却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两淮各官员的考核年年都是优,这里面的水只怕比我们想象的都还要深啊!”
顾容嗤笑:“若无高人在背后撑腰,这帮地方官员怎敢如此嚣张。”
贩卖私盐可是杀头的大罪,这帮家伙却敢在江南江北大片地区大肆哄抬盐价,导致官盐滞销,私盐盛行,苦了百姓,坑了国家。
边子明叹了口气,再次扔下一枚重磅炸弹:“天启十六年,吏部官员朴镇海和御史范子轩联名上书,弹劾两淮盐运使****明不作为,导致江南私盐盛行,盐税锐减。此事并未引起皇上的注意,最后不了了之。巧的是,第二年,朴镇海和范子轩先后出了事,一个死于疾驰的马蹄之下,一个溺毙于护城河。皇上擢令刑部彻查此事,最终吏部的结论是二人皆意外身亡。”
“还有这事?那皇上怎么说?”当时顾容还只有十二岁,顾弘毅又常年在边关,并不是特别了解内政,所以顾容才不知道当时京城竟发生了这两桩命案。
边子明讥嘲一笑:“皇上还能怎么说?这些年,皇上龙体欠安,洛贵妃经常帮着他处理朝务,此事自是归结于意外了。此后,京内再无官员敢弹劾两淮之事。”
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顾容略微有些吃惊:“你的意思是洛贵妃也参了一脚?”
“这谁知道呢?不过没这些达官贵人、皇亲贵族撑腰,这些贼子又怎么敢冲朝廷命官下手!”边子明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顾容坐到他对面,背靠着椅子不说话。这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现如今两淮官员怕是拧成了一股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