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毅皱起眉,心里头想着,唉!自己是少了哪根筋,刚刚真该挑一个不说话的才是!
“你读过书?”霍毅问。
“读过!我爹也是个读书人,做过徐州刘官爷府里的书办,爹爹教我读过百家姓、四书五经,我还跟刘官爷府里的孩子们伴读过。可是……刘官爷惹上官司,丢了官帽,把许多仆人还有我爹都给辞掉,到南方去了。我爹爹说乱世文章不值钱,可是他身体不好,做粗活做不来,家里孩子又多,日子才会过不下去。我可不是骗人的,我和我娘还会替人做衣服、结缨络,还会做几样拿手的北方菜——”
“你会英文吗?”霍毅听她说在大户人家里陪读过,心想现在的有钱人家多少都会沾些洋墨水,他一时兴起就随口问道。
“什么鹦鹉?我没有养过鹦鹉,倒养过十姐妹,它们娇小玲珑的比鹦鹉好看,也好养多了——”
“是英文!外国话!”霍毅大吼一声,悦悦登时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话不多的男人火气还蛮大的。
“不会。”这下悦悦不敢再多嘴。
“你不是上过学堂?”
“是啊!可是北方的学堂还不时兴说外国话,我听说在上海、天津有很多尖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还有洋学校、洋教堂什么的,可惜我没有见过。”
霍毅不想理她,径自将马牵到悦悦跟前,悦悦说完话,不知所措地呆立着。
“上马!”霍毅指挥着说。
“我吗?”悦悦脑子里闪过几十个疑问,却还是不敢说出来。
霍毅睨着她说道:“还有别人吗?”他本还想说什么,但意会到她一定没有骑过马,只好拉近她,两手合握着示意要扶她上马。
悦悦伸出脚,踩在他的手掌心上用力一跃,整个人就直趴在马背上,当他牵动马儿后,悦悦才开始慢慢适应马的律动,勉强挺起胸膛来,居高临下地张望这雨后的景象。
她这时才敢大胆地打量这个男人。他没有结辫,头发短短的不过三寸长;更奇怪的是他并不是穿马褂,而是穿着一件白得亮眼的硬领长衫,紧紧地系在黑色的长裤里,脚下蹬着一双磨平的棕色长靴。这种打扮她在松元岗的市集里见过,当洋人一脚踏进了中国,什么怪样衣服就全都出笼了。况且小老百姓只求三餐温饱,根本不管是谁当家,早就见怪不怪。
“咱们要去哪里?”悦悦知道自己只有跟着他走的分,别无选择。
“雨小了,该走了……跟着我就是。”
听他好不容易说了三句话,悦悦松了一口气,心想,起码他看起来像是个正派人物。如今她还筹不出一百两来赎身,看情形只有跟着这个叫霍毅的男人走一步算一步了。
夕阳西下,霍毅牵着马,悦悦坐在马背上,两人来到了河间府。那儿的城门在日落前就关了,霍毅只好在附近找客舍,预备今晚在此打尖,明儿一早再进城。
霍毅怕引人侧目,戴起了一顶深灰的软呢帽,斜斜地盖住了他的眼眉。
在当时,剪掉辫子的人不多,男人一头短发,实际上看起来是很清爽,可是还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清廷认为剪辫子就是那些对旧社会不满、主张要推翻满清的革命党人。
“林姑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将马牵到了客舍外头安静的马房角落,霍毅停下来说道。“有一件事要和我商量?好啊!可是,能不能麻烦你先让我下马?”悦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怯怯地说。
霍毅上前牵着悦悦的手,将她扶了下来。
悦悦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企图掩饰脸上的羞涩,她这辈子除了爹爹以外,还没有碰触过任何一个男人。
“你说吧!只要能赎回我自己,我什么事情都做,嗯……除了那一种……你知道的,那一种买卖……”悦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