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缓缓收回枷锁,面无表情地朝前望去。
那男人的姿态,让铁凝香看直了眼。
他有张伤疤横陈的脸,尤其是从鼻梁横过的那道疤,看起来极为狰狞而吓人,但仔细看他五官,双眼深邃,眉骨立体,让那两道浓眉看似刚毅,却严而不恶。
他相当有型,深目高鼻,加上古铜色肌肤,非常阳刚而好看。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姿态,那是浑然天成的尊贵,噙着从不示弱的顽固,背上正渗着血,但他却吭也不吭一声,挺直背脊往前走去。
她几乎移不开眼,直到贴身丫鬟唤她的声音传来,她才急忙回神,赶紧先将那花娘给拦下来。
「你怎么跑了,这天寒地冻的,你带着孩子要去哪?」
「夫人,我不能连累你,像我这种人……不该给你添麻烦。」那花娘倔强地将泪水噙在眸底。「这是我的命,都怪我天真,以为给他添了个孩子,他就愿意收我当妾……」
「你没错,要怪就怪那男人太薄情寡义,可眼前你要以孩子为重,好好将孩子扶养长大。」
「可是……」
「放心,一个你,我岂有保不了的道理?」铁凝香勾笑地安抚她,而寿儿已经跑至身旁。「寿儿,带着……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正要吩咐寿儿带她上布坊,倏地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姓名。
「我……被卖进青楼之前,我爹总是唤我喜芽。」
「喜芽吗?好名字。」铁凝香笑眯眼。「寿儿,就麻烦你路上照顾着喜芽。」
「大夫人,你还要上哪?」她那口气让人不安极了。
「想去瞧瞧眼前那阵仗……」她指着那一列身穿囚服、戴上枷锁脚镣的囚犯。
「哦,哪个啊……为了解决牢里人满为患浪费国帑的情形,每逢年节之前,官兵都会从大牢里领出一批囚犯,带到广场上拍卖为奴。」
「嗄?囚犯卖身为奴?」
「这又和我们这种因为家境而卖身的奴隶有所不同,一旦犯罪进大牢的人,身上都有烙印,就算转为奴籍,也只能成为最下等的奴。」寿儿解释。
没办法,她这主子并非京城人,很多事都不懂,她自然要多讲解一些。
「下等的奴?」铁凝香有点想笑。
因为,不都一样是奴吗?
「一等奴,指的是王公贵族家中的奴隶,二等奴的话就像我,是大户人家的奴隶,可是三等奴,就只能当苦力,不能住进大宅里。」
这下她笑不出来了,极为厌恶这年代的迂腐陋规。
「所以,那一长列的奴隶都是要拍卖的?」铁凝香问着,一手牵着喜芽,防她又逃。
殊不知,她这举措看在喜芽眼里,窝心极了,安抚了她内心的不安。
「是啊,价钱都很低廉,而且通常是被一些商人给买去当苦力,就算被操死,主人家也是没罪的,但要是胆敢逃走,官差就会派人缉捕,倘若不从,是可以直接杀头的。」
「……这么没人性?」铁凝香咕哝着。
「所以,大夫人你可别跟去看,一个女人出现在那种场合,传了出去,并不好听。」瞧她直往前走,寿儿不禁好心地提醒她。
铁凝香微噘起嘴。
确实,她不该太多管闲事,毕竟处在这人命似乎不太值钱的年代里,要是一个不小心害死自己事小,连累别人,她就罪过了。
可是,不过是买个奴隶,应该也不算什么大过大错吧。
况且,刚刚那个男人帮了喜芽。
那个举动在现代也许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在这种男尊女卑、阶级制度严明的年代,他算是对姑娘家极友善的了,而且身为阶下囚,明明自身难保他却依旧乐意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