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又惹恼他了。
不,该说惹恼他的是这个世间,是这世上所有的人,为何不让他清静度日呢?为何一个个都要招惹他,表面逢迎谄媚,私下却恣意嘲弄,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呢?
这些人,全惹恼他了!
开阳斜倚在榻上,左右两名宫女为他斟酒,服侍他进食,他脑海里思潮起伏,滔滔卷涌着千堆雪,表面上却是恣狂笑闹,谁也看不出来他正愤怒。
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他身为新郎,前来道贺的宾客们正一一来敬酒,他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喝的比谁都尽兴。
众人看着他放浪形骸,都说他醉了,其实他仍神志清醒。
就因为千杯不醉,怎么也醉不了,他更是愤怒。
「王子殿下,您喝多了,该当是回寝殿的时候了。」一个礼仪执事官悄悄来劝。「王子妃娘娘还等您揭喜帕呢。」
是啊,王子妃,他清新脱俗的妻,正等着他。
可他不想见她。自斗花祭那日之后,他便一直气她,气她扰乱了自己的计划。
为何她要忽然晕倒?为何要令他当众不顾一切地拥抱她入怀?众人都以为他看中意了她,父王与母后更趁势逼婚。
「就是她了。」父王知道他怀里抱着的是相国大人的孙女,乐的下旨。「你俩择良辰吉日成婚吧。」
希蕊王后亦同时笑吟吟地交代:「采荷可是我表外甥女儿,你可得对她好好疼惜,别让她受一点委屈。」
要他疼惜她?他如何做到?
「王子殿下,请起驾回寝殿吧。」礼仪官又劝一回。
烦死了!开阳拧眉,抄起酒壶直接就口,一饮而尽,这粗鲁不文的举止看得某些自诩端方的大臣瞠目结舌。
这王子没救了!国家能交给这样的人吗?他不配成王,还是寄望真雅公主扛下重担吧!
他们窃窃私语,念念有词,不能不说有些失望,原本认为至高的王位还是由男性的王室血脉来继承为宜,但开阳王子太不成材,别说比不上近年来在战场上屡屡建功的真雅公主,就连另一位德芬公主,至少也受封为「护国天女」,掌管国家神器。
两位公主各擅其长,在百姓心中备受爱戴,他这个王子确是恶名昭彰,人人记得的只有他出卖至亲手足的不堪往事。
希林的王位,怕是与他不相干了吧!
诸臣暗暗摇头,目送他于礼仪官及宫女的簇拥下离开。
对于身后哪些鄙夷的视线,开阳并非毫无所觉。事实上,他感受的太清楚了。那不仅仅是芒刺而已,已如利刃剜割他。
但芒刺也好,利刃也罢,他都不在乎,挺直背脊,昂首阔步。
这些人凭什么瞧不起他?在宫里,谁不是勾心斗角求生存?谁不是踩着他人的血肉,一步一步往上爬?谁敢说自己比谁都清高,不曾对不起天地良心?
得了吧,都是谎言!这世间,何曾有过真实?全是虚假……
「……王兄这就退席了吗?」一道清越的嗓音悠悠响起。
开阳怔住,定神一看,一个聘婷女子来到他身前,一身素白衣裳,如一朵清香白莲,容颜秀丽,淡淡含笑。
是德芬,德宜最疼爱的妹妹,希林的护国天女,也当是这宫里最恨他的人。
开阳凝立原地,一时错愕,良久,嘴角似嘲非嘲地一扯。「王妹莫非是来祝贺我大婚的?」
「是啊,正欲来敬王兄一杯,不想来得迟了。」德芬一顿,笑容倏地凝霜。「今日是我德宜哥哥的忌日,我为他设坛祝祷,所以才迟了。」
她是故意的吧?故意提起今天是德宜的忌日,想试探他是否会为之动摇?她希望看到他什么反映?歉疚吗?自责吗?或者该随她至德宜的牌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