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该是怎样吵闹的一片景象吧?
陈燕冰伸手将他扶起,「太子多礼了,眼前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且不必拘礼,该好好想一想,如果陛下真的有了意外,接下来该如何决断?」
沈铮眨着一双葡萄般明亮清澈的眼,清清楚楚地回答,「父皇虽然已经下旨封我为太子,但是我还年幼,不可能立刻登基称帝。父皇也没有任何遗诏指派谁做辅政大臣,所以现在宫内唯一能拿大主意的就是母后您了。」
「我?只怕还不能拿这个主意。」虽然惊诧太子说话竟如此缜密有条理,却也还清楚自己目前的身分地位。她是亡国公主,不过是为了求和才嫁到天府来。一天的皇后,宫内上下的人还认不全,朝野之中更不会有人服她。
她说的话,连张贵妃都不听,旁人又怎么可能服从?
沉吟片刻,她说:「我看还是请丞相和朝内最有分量的几位老臣即刻入宫,共商国事为好。」
一名太医迟疑着问:「殿下,这等大事是不是要先通知武王?」
听到「武王」二字,沈铮小脸一摆,「武王人在边关,一时半刻哪赶得回来?问题是朝内之事瞬息万变,若耽误了一刻就是耽误大事,这点道理你都不懂?还伺候御前呢?」
那太医至少六十岁的年纪,却被一个黄口小儿训得满头是汗,连连点头。
「是、是,殿下说的是,可……」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陈燕冰,「皇后娘娘,武王毕竟是陛下的亲弟弟,平日和陛下情谊深厚,家事国事陛下事事仰重于他,现在若不通知武王,待武王返朝,可就……无人担待得起了。」
她还未回答,沈铮就先怒了,大声斥责,「胡说!怎么担待不起了?怎么就仰重于他了?难道这天府帝国没了他就生存不了了吗?」
就像是为了羞辱他这句话似的,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人开始喧哗,再接下来,是一句一句的高呼,此起彼落——
「武王回来了!」
殿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三名太医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更加紧张,竟同时起身丢下陈燕冰和太子,扑向殿门口,齐声哭喊,「王爷,您可回来了!」
沈铮咬着牙,嘴里嘀咕一句,不知道是在咒骂还是在抱怨什么,别过脸紧紧抓着他父皇的床架,将身子蜷缩在一角,悄悄看向殿门,显然是在紧张害怕。
只有陈燕冰,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武王回来了……武王……沈慕凌。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让她咬牙切齿痛恨过,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个人的名字,纵使那人的名字磨成粉,变成灰,她也能在梦里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沈、慕、凌!
就是这位被天府奉为战神一般的武王,带领数十万大军连破她北燕十三座城池,杀死将领士兵无数,最后逼得皇兄战死沙场,逼得北燕亡国,逼得她烧光皇宫,弃身而嫁,委曲求全。
沈慕凌,是她今生今世唯一想杀的人,如果她现在手中有剑,如果她现在少几分冷静理智,她该冲出门去,给他当胸一剑!
但是……现在的她,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直视着那一身胄甲风尘,从殿外大步流星走进的颀长身影,直视着那渐渐逼近自己,似是连他身上的杀气和血腥味都可闻的男子。
一双黑眸,深若泓潭,比不得他兄长沈慎远眉目英俊,却深不可测得让人心底全身都在泛寒。
他站定了,就在距离她不过一尺开外的地方,没有立刻去看躺在床上的皇兄,只冷幽幽地看着她,似是星子碎在他眼中之眸,有精光一闪而过。
「臣弟刚从北燕回来,不知皇后可想知道北燕百姓的现状?」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依然和沈慎远无关,语气平平淡淡,却牢牢地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