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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临大地。

    苗三爷在带着未婚妻子上苗家位在江北的温泉别业拜见双亲之后,甫回太湖即快马加鞭着手婚事,这一年春始,便赶在大爷、二爷前头,替苗家‘凤宝庄’和自个儿迎进了新嫁娘一名。

    儿孙的婚事完全遵从太老太爷之意,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

    迎娶当天,苗家船队结满喜彩、披着红绣,从湖西至湖东‘幽篁馆’迎来新浪子,长长船队迤逦在春光潋艳的湖面上,红扑扑的一长列,无比招眼。

    说到新娘子,岁数是有些大,苗三爷娶的是姊妻,但稍微懂琴的人皆知,这桩婚事根本是苗家大得利。

    一来,听说新娘子双亲早逝、师门简朴,没收什么聘礼。

    二来,新娘子制琴手艺精绝,名琴‘洑泪、’‘玉石’与‘甘露’皆出自她手中,苗三爷花大把银子买琴,买到最后竟干脆将制琴女师傅娶回家,往后女师傅巧手所制的每张琴,全归在苗三爷的‘九霄环佩阁’,不花半毛钱,实在……教人眼红又生气!

    暮春时候,苗家‘凤宝庄’再办‘试琴大会’。

    当天,太湖边上,默林、翠竹林所圈围出来的大片坡地,各地前来共襄盛举的琴友们席地落坐于温柔起伏的草坡上。所携来的琴不论是自制抑或请人所制,只要愿与琴友们分享,便可当众鼓上一段。

    今年最教人惊讶的琴,名日‘春雷’,由苗三爷所鼓,而制琴者……又是那位女师傅!

    呃……不,如今得称女师傅一声“苗三夫人”。

    ‘春雷’色泽偏朱,琴尾却有焦痕,据闻险些被当作废柴烧了,琴友们抵不住好奇,纷纷向苗三夫人探听始末。

    苗三夫人脸红踌躇,倒是一旁的苗三爷噙着笑,坦坦然代答。

    琴友们才知,原来苗三夫人当时为救‘春雷’这方奇木而灼伤双手,苗三爷不仅赠药更时时照看,如此日久生情,方才成就这一段良缘。

    “如此说来,这‘春雷’琴便是二位的订情之物了!”

    听得琴友这话,苗三夫人陆世平仍淡笑不答,苗三爷自是轻松自在地把场子接过去搓圆捏扁,说得像他对她那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似的。

    哼,他那时待她可坏了。

    那时的苗三爷疑她、欺她,不断试探,还害得她两手伤了又伤,哪来的钟情相倾心?

    见众位琴友听得律津有味,她只好脸红红退得远些。

    有人喜听她与苗三爷的‘情史”,有人则深深、深深仰幕她一手绝艺。

    “试琴大会”上高手云集,不少识琴亦懂制琴的人过来与她攀谈,聊及各自的制琴手法,她听得双眸发亮,亦说得畅快淋漓。

    入夜,“试琴大会”早已圆满收场,陆世平只觉肤底犹窜细细颤栗,白日与几位琴友谈论,真真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卷书,很有豁然开朗之感,那兴奋之情尚未淡去,灼灼在肤下烧。

    她从竹僮手中接过小托盘,便遣两孩子回房歇了。

    过小厅,走进里边寝房,浴洗过后的苗三爷披散长发斜卧榻上,原是一幅海棠春睡图,见她踏进房内,他似睡非睡的美目掀了开,靠着大软枕撑坐起来。

    陆世平朝他一笑,把托盘暂且搁下,走去帮他重新系妥中衣衣带,免得袒露胸腔招了风寒。

    苗三爷忽而低柔问:“今日欢喜吗?”

    她笑意纯粹,肩开眼笑。

    “欢喜极了:”略顿又说:“可惜钚儿没能过来,要不,她定也欢喜极了。”

    “钚儿”全名林紫绩,正是林阁老家那位才气级横的嫡孙小组,如今已拜陆世平为师,学识琴与制琴之艺。

    苗沃萌笑笑领首,一会儿又问:“我瞧盛家那位刚及弱冠的盛小爷,今日似乎一直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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