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归吵,准海军们还是步调一致地走了。准海军们走后不久,我们也背起背包奉命北上。
先是坐长江上的火轮。从朝天门码头沿石级下去乘船。朝天门码头真高啊,有许多个台阶。台阶上人上人下(上船的,下船的),十分热闹。“棒棒”们很活跃,吆喝着揽生意。生意也确实好,许多旅客都请“棒棒”们挑行李挑货。我们这几个年轻的军人自然是无人问津。我们背着背包一步一步走下高高的朝天门码头,登上火轮拖带的一艘大木船。
那时候长江上游的河道还没有清理,水下布满了暗礁,航行是很危险的,后来才把水中的暗礁逐渐清除掉。可是有一种人,他们一生都在长江上游行船,对这段航道非常熟悉,能根据不同季节的不同水位选择正确的行船路线,能保证船不触礁,是一种长江上游行船中片刻不能离的高人。“一招鲜,吃遍天。”解放前,他们领高薪,吸鸦片;由于行船需要,解放后仍然给他们保留高薪,对他们吸鸦片的恶习也只能是暂时容忍,因为不吸鸦片他们就没有精神领航,就要影响黄金水道的畅通。有人指给我看:“看,那个老头儿就是这种人物。”他大约50几岁,个儿,干瘦,手里拿着一根长烟斗,吊着一个大烟袋。他看见我们几个军人在注视他,就朝我们笑笑c点点头。
船过三峡时,但见两岸群峰屹立,云遮雾罩,江道変窄,水流湍急,云雾山中似乎隐藏着许多年深月久的历史秘密。我想起时候读过的李白的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此刻身处此情此景之中,似乎已与古人心心相印,灵犀相通;可惜我没听到猿声。我又想起两年多前一步一步地用双脚丈量着大地进军大西南,每天走得精疲力尽;现在告别大西南时,却能如此轻松愉快地顺水顺风泻千里,“千里江陵一日还,轻舟已过万重山。”实在是太幸福了!
火轮在宜昌靠岸后,改乘大轮船去汉口;因为宜昌以下,江水深,河道宽,可以通行大轮船。
在大轮船上,我们结识了两位来自山东老区的人:一个老汉,一个媳妇。我们的领队c警卫连副连长也是山东人,就和他们攀老乡,在一起说说笑笑,谈得热火。他们是公公带儿媳妇来看她的丈夫。丈夫在四川驻军某部当连长,现在是探亲结束,回山东家乡。
老汉对我们说:“现在真好,有车有船,买张票就能见到亲人。不像过去,牵肠挂肚的,人在哪里?不知道;人在不在了?也不知道。现在不打仗了,部队驻下了,我们打算每年都去看一次。”那时候能做到这样,军属们就很满意了。解决两地分居?随军?那时候的人连想都不敢去想。
副连长开媳妇的玩笑:“花那么多钱,走这么远的路去看,图个啥?”媳妇听出他话中有话,脸红了:“不图啥。”“不图啥?那你为啥要去?”媳妇不作答,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笑得挺幸福的。老汉见两个年轻人斗嘴玩,也会心地笑了。
老汉问副连长:“成亲了吗?”“没有,连对象都还没找到呢。”我插话:“他要找洋学生。”老汉和媳妇都笑了。媳妇笑得有点勉强,似乎有点隐忧。旧的矛盾解决了,新的矛盾又来了:那时候在家留守的妻子最担心的就是丈夫喜新厌旧,恋上城里的“洋学生”。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有些领导干部离掉了农村的结发之妻,讨城里的“洋学生”。那些农村媳妇多少年来在家拖儿带女c孝敬公婆c生产自救c支援前线,日日夜夜担心着在前线作战的丈夫的安全,日日夜夜盼胜利,盼丈夫凯旋归来好不容易盼到了胜利,丈夫却没回来,回来的是邮递员送来的一封挂号信,信里面是一份“离婚协议书”,这使那些农村媳妇们伤心欲绝!
公公婆婆也不干啊,请人写信过去大骂儿子“没良心”!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拿当地老乡的话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