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正围坐在地铺上学习《新民主主义论》,忽然听到一声枪响!大家连忙站起来,冲出门外察看。原来是中队部的通信员在对着院子里大树上的鸟儿放枪。有个学员操着贵州口音批评他:“你怎么可以随便放枪呢?”通信员一翻白眼,不屑地说:“要你管?新兵蛋子!”这天,区队长以上的干部都到大队部开会去了,谁也管不了这个老兵(其实也不算老,194八年参军,军龄只比我长一年,年纪也只十八九岁)。后来他没再放枪,我们也就回屋继续学习。不知道是没人去汇报,还是中队领导没把它当回事儿,这事没见怎么处理。学员们继续学习理论c改造思想;通信员继续“虎”着脸坐在队部,派头比中队长c指导员还要大。
其实早就开学了,但没举行开学典礼,后来才补办。
开学典礼那天,在广场上搭了个台子,全校学员列队参加。每人背上背包,背包就是凳子,大家整齐地坐在背包上。
装备改善了,拉上了“麦克风”,首长的讲话清晰可闻。副校长匡斌(原系军副参谋长,1955年授少将军衔)在大会上讲话。他身材魁梧,声音洪亮,说话幽默。他先作自我介绍:“我是南方人,在北方多年,所以有点南腔北调,我的话大家听得懂吗?”全场大笑,齐声回答:“懂!”后来他讲了些什么,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但他那个风趣的开场
白我却记住了,几十年了还没忘记。听他的口音好像是湖南人。
修文县的县长也在大会上讲话。该县长身材不高,样子却很精干,语言流利,一口东北话,年纪大约0左右。讲话内容无非是说,军大坐落在修文县内,我们要做好支援工作。我觉得他的口才不错,说话条理分明。可是有人却有不同看法:坐在我中队旁边的是起义军官大队,是国民党起义部队的军官调到军大来集中学习的。在县长讲话时,他们的议论被我听到了。其中一人说:“这个县长也没多高水平嘛,咱们出去也可以弄个县长干干。”另一人笑着点点头。我听了觉得好笑,在心里说:做梦去吧!但这也说明了在那个年代,用人确实是“重在表现”,使各阶层的人都能跟着共产党走,都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信心。其实我也在做梦,我不也曾幻想着十年后能登台去给人家作大报告吗?
春暖花开时,我在操场上看到一些士兵在进行制式操练。他们穿着绿军装,戴着大盖帽。看着大盖帽下的脸,我觉得有点狰狞可怕——一种心理作用:大盖帽代表了国民党军c美国兵,咱们军队总是戴八角帽或者圆形软边军帽。我以为这是一些俘虏兵补进来后还没来得及换装,所以身穿国民党军服,却头戴“&b1”帽徽c胸佩“中国人民解放军”符号。我去年也曾看见过一个怪现象:在湖南,看见有些军人胸佩“中国国民党湖南人民解放军”符号。这是什么部队?既是国民党,又是解放军?后来才知道,是起义过来的陈明仁的兵。为了统战,我党允许他们打这样的旗号起义,以稳定军心。
没想到过了几天,新军装发下来,我们也要戴那种大盖帽。领导说,这是新式的国防军服,穿上它,整齐,威武。学员们思想不通:为什么要把我们打扮成国民党军的样子?领导解释:“这是国际通行的军服式样。新中国成立了,要和世界各国打交道,军服也要跟世界接轨,否则就显不出我们的大国风度。”学员们都是新兵,又是读过几年书的知识分子,思想工作好做,大家都乖乖地换装;可是有些老兵却不大好办。我们中队的老炊事班长,已经50多岁了,是北方老区的翻身农民。当年,他是见着大盖帽就开枪的,现在却要他戴大盖帽,他怎么也转不过这个思想弯子,任你领导说破嘴皮,他就是不买账。他虽然换穿了国防军服,却仍然戴着那顶旧的圆形软边军帽。季指导员发火了:“没见过你这号兵,好话不听,软硬不吃!”一伸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