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江西两省的人,文化程度从学到高中不等,还有少数大学生;年龄也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我的年纪大概是全校最的。虽然他们只比我早入校四五个月,但已是满口的革命道理,并以老兵自居。不过这种“老兵自居”不是“显摆”,更不是“欺新”,而是以老大哥的姿态对新兵弟关怀备至,象接待家中的贵客似的,主动为我领毯子c棉军服c被单c胶鞋c水壶c饭包c毛巾c牙刷等等,一应俱全。转眼间我就全身焕然一新,实现了从一个中学生到一名解放军战士的外貌的转变。
开饭了,我们蹲在大厅的地下吃饭。中间放一个搪瓷脸盆(专用于盛菜的),里面放着半脸盆菜。全班(记得是10个人)就围着菜盆吃饭。大甑的白米饭放在厅中央,随便盛,管饱。这餐的菜是青豆烧排骨。大家都很客气,适量地吃菜,适量地搛排骨,似乎每个人都在心中暗暗计算,自己吃的决不能超过菜盆里的十分之一。这使我想起父亲回乡安葬祖父时,他的勤务兵给我讲的故事。他说,在部队里(当然指的是国民党的部队),老兵能吃饱,新兵吃不饱。为什么呢?饭甑扛出来了,大家一拥而上,直接就用搪瓷碗舀饭。新兵舀满满一碗,等他吃完时,饭甑已见底。饭没有了,还没吃饱,只好作罢。老兵呢,舀个大半碗,赶快吃,也不管饭里面有谷壳c有沙子(后勤军官要从中贪污,就在米里掺谷壳c掺沙子,以保证重量),迅速吞进肚子里去,然后再去舀一满碗慢慢吃。有这么一又四分之三碗饭,就能吃饱。我惊讶地问:“谷壳?沙子?能吃吗?”“少爷,你没吃过。咱当兵的肠胃好,粮食消化了,谷壳和沙子就跟着大便一起排出来。嘻嘻!”勤务兵带点讽刺意味地调侃着。对比之下,我觉得这确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军队。
吃饭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可能是炊事员斩排骨时疏忽了,竟然让一块大排骨漏。那块大排骨比别的排骨大4倍,是那种肉多骨头少的肋条排骨,它正炫耀地闪着油汪汪的光亮,等着人们去争抢它(后来我才知道,定量是每人每月一斤猪肉,元旦c春节等节日另加一斤。这些江南的学生们,家境一般都比较富裕,一月一斤的猪肉对他们来说是不够解馋的)。奇怪的是,从头到尾,没人光顾那块大排骨。我作为一个军龄不满一天的新兵,自然更不敢光顾,就这么看着它诱人地闪着光亮而无人问津。
老大哥们一个个吃完饭洗碗去了。他们经过军事训练,吃饭快;我还没摆脱老百姓的习气,吃饭慢。菜盆旁边只剩下我和一位老大哥时,突然,他搛起那块大排骨往我碗里一放。我一惊,连忙说:“你吃你吃。”他无声地一摆手,把剩下的一点点菜汁倒在自己碗里,迅速扒完碗里的饭,就拎起菜盆向洗碗池走去(菜盆本应是由最后一个吃完饭的人洗),动作迅速而自然。我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团结互助的集体,心里暖暖的。事情过去几十年了,在这几十年中,中餐c西餐我吃过不少,但那块大排骨的香味我至今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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