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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教师节的地点是中学操场,一个露天的大会场,学生课桌蒙块儿红窗帘就是主席台,旁边放着一个大喇叭,桌下摆着几十个黑灰色的旧凳子。主席团成员陆续入座,一共有十几位领导,有教育局李副局长,乡党委张书记,乡政府元乡长,主管教育的薛乡长,以及其它社职单位的领导,中学校长,中心小学校长等等,台下坐着全乡七十多位教师。
操场宽阔空旷,区区一百人蜷缩于其中一隅,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吴总校长咬着元渊的耳朵轻声说:
只能如此,两个学校里没有一间能容纳一百来人的大房子,规模稍大一点儿的会议只能放在院子里开。
中学校长是大会主持人,会议的流程是先由吴总校长总结全乡的教育情况和教师现状,接着李局长代表教育局向全体教师致贺词,然后乡党委书记讲话,乡长讲话,学生代表讲话,教师代表讲话,所有人全操着原滋原味的乐康县本地话,一脸严肃地照着稿子一字一顿地念。可惜,大部分的讲话内容谁都没办法听明白,因为负责传送声音的大喇叭质量太次,起不到扩音作用不说,还时不时的呜咽几声。台上台下的人们,捂耳朵的,摇头的,叹息的,没做大动作只皱眉的
教师节的开会仪式终于在大喇叭的“呜呜呜——”声中结束了。
元渊带着满心遗憾随着人流走进一间教室,里面的课桌都被三个三个地拼起来,蒙上一块儿柔软的塑料布,变成了饭桌。元渊被吴总校长拽住胳膊拉到一张桌子旁边,他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围着这张桌子坐着的是局领导c乡领导c各单位的一把手,其他桌旁坐着的是一般乡干部,教师。再看看他发现桌子上的菜也有区别,远处的桌上都放着一个大盆,盆里是豆腐山药粉条,还点缀着几个乒乓球大小的白多红少的大肉块儿——乐康县特色大烩菜,一盘西红柿,还有一盘咸菜。自己面前的餐桌上则多了几盘儿炒菜,哦,原来“阶级差别”随时可见,他忽然记起了鲁迅笔下咸亨酒店的两类客人:穿长衫的和短衣帮。元渊喉咙里发出“嘿嘿嘿”几声干笑,引来了一串串不解其意的眼神,他赶紧低下头去。
蓦然,元渊瞥见计生助理宽子拉着小牛坐在围满中学女老师的桌子旁边。
再简陋也是酒宴,主人客人坐好后,会餐拉开了帷幕。
元乡长手捏小巧酒杯来者不拒,以示领导风范。
张书记以东道主的口吻侃侃而谈,热情地关注他们桌子上的每一位,不知道凭借着他得体的言辞,还是他的领导威力在起作用,他想让哪个人喝多少,那个人就能喝多少。那些大大小小的校长们更是频频点头,连连称是,然后一饮而尽。敬酒,回敬,再敬酒,再回敬
不知几圈之后,张书记端起酒杯,沿着酒桌,向众位教师敬酒,因为今天是教师节。
元乡长当然也得向全体教师表示祝贺,事先准备好的一翻套话,走了六个餐桌,说了六次。元渊发现具备自我表现勇气的教师一个也没有,所以无需考虑其他的应对之词。
突然间,元乡长看见一个熟悉的眼神,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教幼儿的老教师!元乡长冲着他笑了笑,中学徐校长向元乡长介绍:
“这位是老胡老师。”
“胡老师,您吃好啊!”虽说只有一面之缘,元乡长却觉得格外亲切。
“俺当然能吃好了,豆腐熬肉能管饱地吃,西红柿上还撒着白糖,俺们家过大年都吃不着”
老胡老师因多喝了一盅,脸涨成了紫红色,兴奋得话匣子大开。元渊初到青泉乡中心小学那天,老胡老师看见他在教师大办公室落座时缩头缩脑的神情,此刻,一点儿找不着了。可是,当老教师沉醉在豆腐熬肉,西红柿拌白糖的享受之中,并且用语言由衷地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