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深头一次站在这座小镇教堂的圣坛前,是在他自己的婚礼上。
第二次,则是为了葬礼。
“今日,我们齐聚在这里……”
他听着华神父的祷词,不断在心里回想,他最后一次看到姨母的笑容是什么时候?上一次,在婚礼中,虽然知道她很快乐,但失明的他已看不见她温暖的微笑。
不到三个月时间,比魏医师预期的更短,不过两个多月,她竟已离开人世……
参加葬礼的人比他婚礼时多一些。
他的婚礼特意低调,没有告知其他亲人,本是以为,那不过是演一场戏让姨母开心而已,不需要劳师动众;甚至私心里还抱持着一旦姨母过世,他们的婚姻关系便要立刻终止的念头。
他的新娘显然也是这么打算的。
那女人甚至没有邀请任何一位亲友到场观礼,自己穿着一袭称不上正式的白色洋装,便那样突然地出现在教堂里,听钱管家说当时她手上还拉着一只行李箱,可能是刚下飞机,荒谬的情境使她活像一个走错摄影棚的临时演员。
犹记当时,天空飘着微雨,小教堂内外一片冷清。
今日的葬礼则不同,家族里,来了一些人。
本名杜书砚,移民英国后改名杜玛莉的姨母,年轻时便被家族视为黑羊。
她出身大族,跟母亲一样,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可不知道什么缘故,在二十六岁那年,她一个人独自旅居国外,从此便很少返国。
第一次见到面貌肖似母亲,气质却爽朗大方,也远比母亲年少的姨母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那时他八岁,正因为一场英文演说比赛表现不理想——只拿到第二名,被母亲责备了一顿,还被斥令整个周末都必须在房里禁足思过。
他是陆家的长孙,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怎能容许课业上有不理想的表现。
从小对母亲的严格教育已是习以为常,因此他并没有把惩罚放在心上,反倒懊恼自己准备不周,输给了别人。
他不喜欢输。
被罚禁足是理所当然,他只怪自己不够努力。
关在房里两天,没人告诉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直等到钱管家来帮他开门,发现家里空荡荡的,一贯忙碌于事业的父亲也不在,家中只有几个佣人在时,才知道因为怀有身孕的母亲早产,几乎所有人都到医院去了。
听见母亲早产,他也很着急。
母亲自生下他后,一直都没有再怀孕,直到这一次……
四十六岁才怀了第二胎的母亲是高龄产妇,怀孕本身就已相当危险,何况还早产了。
他一方面担心母亲,一方面也期待弟弟的诞生,因此缠着管家带他去医院,想亲眼看看母亲和弟弟是不是都平安。
在医院里,他没预期会见到那面貌肖似母亲,却年轻许多的姨母。
第一眼见到她时,她盈盈眼里似有一抹泪光闪过。
他不曾在家族相簿里看过这名女子的照片,却知道这个人必定跟他有着血缘上的关系。
她跟母亲长得很像。
如果母亲年轻个十来岁,与这名女子站在一起,定会像是一对双生子。
早早听说,母亲那边的家族里,有个黑羊……当时,年仅八岁的他,不懂“黑羊”是什么意思,黑色的羊吗?怎么会用羊来比喻一个人?
后来他才晓得,原来在世人眼中,“黑羊”是指离经叛道,有别于多数白羊,是不受管束的家族败类。
至此,他对这个过去从未谋面的姨母多了几分关注,渐渐地,便陆续听说了她的一些传闻。
据说她年轻时便跟许多不同的男人同居,身边男人一个换过一个,都是些没什么才华的艺术家,一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