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行云楼里,关关和王氏对坐,看了几眼熟悉的屋子,关关说不出的感慨唏嘘,她在这里当了一辈子的奴婢,幸而命运转向,重来一遭,她也能在这屋子里与主母平起平坐。
王氏握住她的手,怎么看怎么欢喜,当初要不是娘亲附身,知道这丫头大有福分,她怎会施恩将人给放出去,而翠芳又怎能有这份造化,成为小叔的身边人。
她派人探听过了,翠芳与小叔同进同出,小叔对她特别要紧,小叔还为她买了间大铺子、开办幼稚园什么的,还有啊,小叔进京城面圣的时候,竟将商业区以及衙门大小事全交代给她,而这丫头也真是能干,居然一项项处理得有条不紊,赢得许多人的赞声。
当初翠芳在身边的时候,自己怎就没看出她这么有本事?不过也幸好没看出来,否则肯定舍不得放她走。
有舍才有得,翠芳离开宋家,却给自己埋下善缘,王氏深信,两位小叔愿意回返宋家,肯定有这丫头一份大功劳。
回想那日她主动找上门,与翠芳关起门来商议大半天,翠芳她那时皱着眉回答:“我会尽力劝解云青、云丰,但我不敢确定他们肯听我的意见。”
听听,她喊的是什么?云青、云丰啊!
轻省的一句话,就能让王氏确定自己找对人了。
王氏细细观察眼前的翠芳,她的眉眼已经长开,身上穿着薄棉鹦哥绿紧身小袄,外罩珍珠皮元色比甲,腰内束了一条淡红色绦儿,淡妆丽雅、肤色粉腻,唇上还有淡淡的处子薄茸,娇俏讨喜,她眉黛微弯、眼波斜溜,分外姣美可人。
小叔子是把她给摆上心了吧?
翠芳本就是个好容颜的,娘才会挑中她、给自己添势,谁知才短短一年多,她会长成这副模样,瞧她这自信、气势,俨然像个当家主母,谁猜得出她曾经是个奴婢?
“翠芳……”
“夫人,我已经改名为邵关关。”
当翠芳身不由己,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做了一年的邵关关,她恢复本性、活得自在惬意,她不乐意听见那个名字,好像突然间,呼吸又变得窘迫似地。
但王氏误解她的意思,以为她不想让旁人知道她曾经为奴,也对,这顾虑有道理。
王氏堆起满脸笑容,亲切道:“关关,这次的事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从中斡旋,怀青、怀丰怎能轻易打开心中死结。”
她把功劳全往关关身上推,不过……这还真是冤枉了。
当初接下这档子事,关关便绞尽脑汁,想着怎样说服云青。
她总不能说:“原谅宋怀恩吧,反正他没多少日子好活。”、“恶人自有恶报,老天爷全记着呢,放心,宋家祖先马上要把他收回去了。”……之类的话,也不能来个“方姨娘附身”,用灵魂附体那套来诓人。
只好准备一堆陈腔滥调,诸如“逝者已矣、来者可期”、“与其树敌、不如立友”、“仇恨就是把敌人的过错背在自己身上”……等等废话准备说服云青。
却没想,嘴皮还没开始动工呢,云青……呃、不,现在该叫怀青了,怀青知道王氏找上门,要他们兄弟认祖归宗,那个乐啊,嘴巴差点儿咧到后脑杓。
人家早就在那里等着呢,等他们用八人大轿把两人给请进门。
怀青说:“就算宋怀恩没来,我也要想办法把我们的名字重新记入祖谱。”
她好奇的问:“如果宋家死撑着假装你们不熟,怎么办?”
“皇上给了我母亲诰封、贞节牌坊,又替她平了冤屈,他们敢这样做,我就敢把那冤屈之事给弄得风大雨大,让宋怀恩在地方上的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听他说得这样决绝,关关拍拍受惊的小心肝道:“幸好他够聪明,抢在你动手之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