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降雪,可整座长安城都裹上了一层白色,天下缟素。
当那一份洋洋万言的《罪已诏》昭示天下的时候,真正震动的也就只有长安城而已,除了长安以外,好似整个天下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雍王继位的消息,对于这座皇都来说,好像如何都算不上是一个坏消息。
李继很清楚,现在自己最需要的是时间,所以跟随那份《罪已诏》一同昭示天下的,还有一份给各路诸侯的诏令,即今日起三月为限,即为国丧,各国诸侯披服缟素,开祠立庙吊唁先帝,国丧期间,无有新帝诏令,不得擅离封地,不得擅调兵卒,不得往来私信,如有违反,形同谋逆。
李继知道无论是异姓王还是同姓王,诸侯之中很有一些心怀不轨之辈,可这道诏令一出,便大不一样,谋逆的帽子可不小,无论谁先动,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天下共讨之,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既然无有抗衡天下的底气,那就只能乖乖的在封地中缩着。
等到三月之后,新帝登基,朝局稳定,统调直隶兵马,便大局已定,这是阳谋,帝王心术不过尔尔,兹事体大,李继又怎能不考虑周全,事情与他所料想的一样,除了突如其来的宣武军。
在八百金吾和三千禁军的簇拥下,李继的车辇向皇城外驶去,就在刚刚李继接到消息,宣武军已临城下,这是李祀生前留下的布置,所以宣武军可以一路无阻直抵皇城,当然这些所谓的布置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李继心中还是有一些恼火的,鞑靼人没有完成他们的承诺,不,准确的来说,是和自己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他们只说会拦下宣武军,却没有说要拦下多久,看来他也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他们之间的协议了。
但是对于宣武军,李继并不担心,这还要多亏了李祀的帮忙,李祀已经死了,现在他才是大夏的新帝,哪怕还未行过大典,但仍旧不妨碍他成为了唯一的选择,大夏或是谋逆,他相信拒北侯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无论李祀对他许诺过什么,如今能够给他的是自己。
皇城外,八万宣武军肃穆而立,所面对的明明是一座诺大的皇城,可偏偏却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好似黑云压城。
被簇拥在前方的车辇中,弋阳斜倚着织着雪白狐裘的靠背,脚下的火炉燃的正旺,整个车辇中都是暖洋洋的,自眼前这座雄城中而来的两道诏令,被弋阳卷好放在一旁,啧啧赞道:“这个雍王爷还真是蓄养了不少文人啊,单单是这两份诏令,辞藻雕琢就颇显功力,盛世纸贵,但放在这时节,还不如两张废纸,可惜了。”
李继蓄养的这些门客不都全是庸人,至少这招攻心计出的就是不错,放眼整个大夏朝,还真没有哪一方诸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会死人的,不过可惜目光还是短浅了些,也可能是这些正统文人,从来都没把北边的鞑子放在过眼中吧。
这座天下未来十数年内的走向早已经被算定,而他们之所以能分到长安这块大蛋糕,就是因为他们是至关重要的破局人,一个好的故事里,总是不能缺少一个极佳的反派。
术赤策马立于车辇一侧,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座皇城,他的血液仿佛又开始沸腾了,草原上的巴特尔,他英勇的先祖们,从未有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座雄伟的城池之前,从今天起,鞑靼人的历史将不会再局限于草原,长生天的赐福将笼罩整个天下。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在甲士的拱卫下,皇帝的车辇缓缓从城中驶出,术赤抬眼望去,却只看到了一群穿着好看的人而已。
在李继的刻意吩咐下,车辇行进的不急不徐,好似要一点点的扼住人的咽喉,只可惜不足四千人的甲士,在八万铁骑面前,就只是一些身上雕琢着金色花纹的虫豸。
李继依旧对他手中握着的权力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