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丞学会的第一个字,是花。
花容的花。
亲耳从他口中听到声音,可把花容高兴坏了,虽然那声音低沉沙哑并不好听。
兄长们一来,便夸一遍薛丞会说话了,顺便夸一下是祁月医治的。
高孝琬倒是实在,过去便让薛丞叫一声河间王爷听听,被高孝珩拖到外面教训了一顿,回来后乖巧了不少,连连道声“恭喜。”
在众兄弟中,花容对二哥高孝珩是最为放心的。不爱惹是生非,懂得明哲保身,对朝廷中事也不多加插手,喜爱游山玩水,给他人吹吹笛,日子过得想当惬意。花容对他从未有过担忧。
而对于高孝琬,花容终究是不放心的。
先前收买了他府上的婢女,让她随时告知河间王爷的消息和动向。好在,自与她出宫回来后,高孝琬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能吵能闹还能开玩笑,虽说偶尔在夜里还会哭哭啼啼,但也总比他大闹一场,惹怒了当今圣上要好得多。
除了高孝琬外,最让她担忧的,便是高长恭。
之前赴漠北与突厥谈和亲之事未能谈拢,高湛并不生气,还赠了二十小妾,而突厥可汗也没有与周国联姻,至今都没能搞清他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自长恭婚宴后,花容便没再见过他,难得得闲,领着宋子七过兰陵王府探望他与宋灵,却忽然听闻洛阳沦陷,高湛派了高长恭与大将军斛律光前去洛阳解围。
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两个月后,兰陵王以五百溃北周十万大军,胜战归来。
大战过后,无人不知北齐战神兰陵王的名号,在军中朝中更是名声大噪。
庆功宴上,军中将士们都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个的忽然学着兰陵王在战场的英姿起舞。长恭也喝得兴起,不仅由着他们去,自己也跟着上去与他们一起高歌起舞。
后来,将士们为他作了《兰陵王入阵曲》,以此歌颂他,走在路上,连路边的孩童都会哼唱。
这场让兰陵王高长恭名垂千古的战役,称为“邙山大捷。”
高孝琬知道后,得意地不行,在府中举办了小小晚宴,邀了高家众人前去,庆祝高长恭大败周国,胜战归来。
屋外下着小雪,花容惧寒并不想出府,但难得高孝琬邀约,还是穿了几层厚厚的衣物赶去赴宴。
宴会上歌舞升平,大家都饮了不少酒,平时总要与祁月比比谁喝的更欢的花容,此时却滴酒不沾,在她脸上甚至感觉不到半点开心。
祁月似乎对其他事物都不大感兴趣,唯一的兴趣便是观察花容,此时的花容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一直看着别人玩闹,面前的食物甚至半点没动。
府内烧了炭火供暖,花容并不是很冷,但嘴唇依旧有些泛紫,祁月倒了杯酒递到她面前,道:“公主,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接过他手中的酒杯,花容却往旁边一放,没有饮下。
祁月不住问道:“公主在想些什么?”
良久,花容才转过头看着他,“阿月可知福祸相依?”
“有福必有祸,公主是指兰陵王的事?”
花容道:“自长恭凯旋,我这几日时常睡不好,长恭能打胜战,固然是好事,如今长恭不仅风华正茂,名声大噪,更有士兵作《兰陵王入阵曲》,名噪一时,但这背后,必将惹了不少妒。”
“公主是怕他功高盖主,引来杀身之祸?”
这世间,只有祁月是最懂她的人,言简意赅地说出她最为担忧的事。
“陛下现在虽对长恭极为器重,一旦功高盖主,必然遭人忌讳,不能让他步了孝瑜的后尘。”
祁月坐正了身子,仰头饮了一杯酒,云淡风轻地说道:“既如此,公主不如让他行事低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