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季赢轻轻挽住缰绳,抬头而望,只见长安一派祥和安然景象,他曾攀登苍山高峰往南远眺,想象着长安会是如何面貌,是何等繁荣风流的帝都风光,如今亲临目睹,也与梦中相差无几,只是更繁华更热闹罢了。
这就是长安,大唐帝都。
从今往后他便要在此地生存,他深知长安虽不见硝烟战火,但处处是杀人的战场。
他出生在长安,那时刚好是安史叛乱,长安城被逆贼攻陷,听母亲回忆说那时候的长安是一片火海c血流成河。而此时的长安繁荣昌盛,丝毫无他年战乱之象,各坊相通的街道还是很新的砖石,宽大气派的丹凤门街尽头的丹凤门依然巍峨雄伟,万国来朝的盛景犹如昨日,哪里有一星半点的颓废之势。
进到长安城内,队伍停在一座府邸前端,府门威武庄严,相比于萧关的镇国公府也丝毫不显逊色,飞檐入云,翠木成林,沿着高阶而上能看到门楣牌匾之上篆着“镇国将军府”这几个方正大字。
“此处曾是公子颜氏一族居住旧址,后因安史战乱,百年之家毁于歹人一炬,先皇体恤颜家满门忠烈,亲命营缮司重建府邸,赐给国公爷作为镇国将军府,因国公爷外任萧关,一直闲置,如今四公子回京,住回自己的祖宅,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颜季赢向窦文场抱拳致谢,“有劳公公照看。”
窦文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公子入府好生安置,明日江越会引公子入宫面圣。”
颜季赢偏头去看站在内卫队伍中的江越,再次向窦文场致谢,而后便领着众人入府安置,他带的人不多,除了江复外,还有七八个乔装成镇国公府家仆随他入京的雪灭卫,江复于进京途中一一向他介绍过,他也逐一记住了他们的面貌和名字。
江复是一直跟着他的,半步都不敢离开。颜季赢对于江复此人还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是父亲十分看重之人,他目光精准,为人稳重谨慎,是很得力的助手,但相比于一同长大的魏元邵来说,他还只是助手而已,不敢轻易向他交心。
颜季赢过于紧张谨慎的心态让他猜忌,如履薄冰。
当晚明月高悬,月色异常地好,足以照亮半个长安城,颜季赢没有什么睡意,就起身来坐在房间外的台阶上看着头顶那颗大月亮,想着萧关城中应该也能看见这个月亮,不知道此刻父亲母亲入睡没有?父亲是不是经常做梦惊醒在深夜?
他是第一次离家,想家在所难免,游子在外怎能不想家中父母呢?
这是他入京为质子的第一个晚上,正值月圆,四下安静。
“季赢,跟我回静江府吧。”
李容泰的笑脸浮现于眼前,还是那般明朗灿烂,没有丝毫尘埃沾染。颜季赢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当时李容泰说让他去静江府时,他是心动过的,李容泰眼中的静江府就是一个人间仙境,烟雨朦胧中山水相映成趣,渔舟横江,阡陌向晚。
可他不能去,至少现在他只能留在长安,他已经走进来了,不管风尘仆仆还是云淡风轻,已经没有回头路。
父亲,如果是您,此时此景您会作何感想?对于明日皇帝召见又会怎么做呢?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他无力地弓着身子。月影倾斜越过屋角,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他刚来,府中还没有计时敲梆的家仆,他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只知自己坐在那里很久,直到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裳才回房休息。
长安城晨光熹微,颜季赢站在窗前看着外边春季疯狂生长的绿木,薄薄的雾气还缭绕着屋角,黛瓦上残留着夜间雨水,青竹摇曳着招摇在春风中。
他未梳发束冠,腰间也没扎腰带,只松松垮垮套着一件中衣走在园中小道上,偌大的镇国将军府,又正值春季百花含放c万木荣新,若他不来瞧上一瞧,且不是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