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尸身翻过来!”
颜蒙正瞅着眼前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嘴角猛烈地抽搐着。
大火映照着他的脸。
魏长信是颜蒙正的心腹,他与颜蒙正并立在雪地里,看着主人因过于伤痛而扭曲狰狞的脸,“属下会详查此事”
颜蒙正僵硬地摇着头,像是使尽全身力气在克制着自己体内的愤怒,他能听到自己摇动脖子时脖颈发出的“咯咯”声,“找活口,找!”
魏长信明白主人的意思,转身招手唤来部下,“搜查府内,快。”
很快,颜蒙正就得到了一个答案。
“禀将军,府内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像是要把这四个字撕扯咬碎闭气生吞一般,往日凌厉惯的双眼依稀酸涩地眨着,眼前满目断壁残垣,黎明曙光撒在他颤抖的短胡须上,他极度恐慌,北疆节度使府的一场大火仿佛把他的一切都焚烧殆尽,丝毫不存。
是谁杀了他们?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是谁?是何等入骨的仇恨招致这般屠杀”
“去疾,你为何不反抗,束手待毙呢?”
“是朝廷夺权来了,他们有一种叫内卫的杀人组织,肯定是他们下一个就是镇国公府。”
“蒙正蒙正”
他猛地睁眼,妻子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这不是一次两次,而是长年累月以来形成规律的梦,他有些疲累地坐起身来,手掌用力搓着脸,轻柔月光漫进窗户纸照在他枕头边。
一切又好像远去消失了,只感觉到背脊缓缓而下的汗水,他竟然怕到这种程度,他向来不怕刀光剑影,他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啊,但当看到贤妻爱妾的笑脸,还有子女的绕膝打闹,他就犹豫了,他不想成为第二个江去疾。
清晨的北疆像是没有睡醒的雄狮,在混沌之间只见它的轮廓,是模模糊糊的直线,纵横交错犹如蛛网密布错综得难以解释,颜蒙正想着如果能站到苍山上,定能看到这个城市的大格局,但无奈逐渐老迈的身躯无法攀登陡峭高险的苍山了。在他的印象中,北疆地域的形状像半拉满的弓状,中间外凸,两头里收。
他的挚友江去疾曾说,“北疆于长安之重要,犹如唇齿。”
颜蒙正深以为然。
北疆就是大唐的国门。门外虎狼群踞,长着脖子观望,等待时机磨刀南侵。
而颜蒙正所镇守的萧关,则是国门的国门。它是北疆那把半拉满弓弦上的箭,地处四战之地,据山势天险而自守;它是北疆最高的地方,是一座高原上的孤城;要想由北疆进入大唐从而去往长安或是各州各府,都由此通过,别无他途。
登上萧关城外的苍山高峰能一览北疆的辽阔,往北望是吐蕃,是一片苍茫的沙漠,了无生趣。视线往南移能看到大唐与吐蕃的边界线,其实那只是一道圆弧形状的长沟,由他调派的“靖西军“就驻扎在此地。再往南就是眼下的萧关了,萧关城不大,能容数万人,在城池中央坐落着一座藩王规格的府邸,那就是镇国公府,是颜蒙正的家。
回身南望是他的故乡,是他誓死要守护萧关的意义所在。他眨了眨眼睛,仿佛看到了繁华的长安,是的,那就是长安城,宫宇林立,至高无上的大明宫还能明显看到曾因战火而留下的痕迹。旧时主子已经不在,如今是新君抚顺舆情,登皇帝位,入主大明宫。
他盯着院墙外面巍峨的苍山,在曙光中能听到骆驼的驼铃声,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有些发颤的双腿,他也老了。
他就坐在院子里,发了一早上的呆。
这个院子处于内外两院的中间,取名“北泽”,是四个儿子的卧房,从这个院子能通往前厅和后院,儿子们正在院子里晨练,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