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青,我带你回家了。”
白露骤降,寒凉入骨。
百里城外,池青白跪坐在金桂树下,伸手小心地抚着面前的墓碑。
碑是新的,还泛着石料特有的青光。
温热的指尖缓缓划过碑顶,再覆上碑文,一点点摩挲,似要将它每一处,每一条纹理都烙进心里。
“浴血凤凰?”
这些年有很多人这么唤过她,但靠得这么近的男人,却是第一个。
池青白回过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黑衣男子。
他身上罩了一件黑色长衫,领口与袖口绣着黑色蔷薇花图案。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剑眉下的一双桃花眼,却带着几分轻狂戏谑的味道。
“你认识我?”她嘶哑的问道。
“凤凰”是她这些年为隐姓埋名,随意取的绰号。江湖上知道的人多,但鲜有人见过。
男子倒是笑得云淡风轻:“堂堂落英寨三当家,江湖谈之色变,久仰大名。”
池青白抿紧了嘴唇,接着先前的碑文继续描摹。
“怎么不说话了?”男子眉头微蹙,错步上前,屈腰看了一眼石碑,语意颇为好奇:“怀青之墓?怀姓?从未耳闻啊。”
描摹的手指蓦地停了下来。
男子依旧喋喋不休:“啧啧啧,能让浴血凤凰如此伤心,这个怀青倒也是个人物,不过啊,可惜了,当真是可惜了。”
池青白缩回了手,凉声问道:“你说可惜什么?”
“嗯?”黑衣男子撩袍蹲下,恰巧能平视池青白的侧脸,“素闻落英寨中,有位三当家绰号浴血凤凰,出手狠绝,却端着个凉薄的性子。今日看来,原是有了心尖上的人,如此人物,我却没有机会认识,你说可惜不可惜?”
许是想起什么,池青白微微一笑:“可惜,的确是可惜。”
“嗯,英雄所见略同。既是可惜,你不妨与我说说,这个怀青是何许人也?我也好认识认识。”
男子又凑近了一些,那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味变得更为清晰。
池青白颔首,手指触上了衣角,将一抹褶皱小心抚平,而后轻声道:“那我想先问问这位英雄,是要收集天下故事,改行说书了么?”
黑衣男子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不愧是浴血凤凰。就冲你这句话,我倒是可以破例考虑一下。”
“也好。”池青白并未跟着打趣,她抬头看向远方,深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啊?”黑衣男子没想到是这个开头,疑惑的挠了挠头,“有点出乎意料,不过,我可以洗耳恭听。”
秋风乍起,树上的桂花落了一地,池青白捻起落在膝上的金黄,徐徐说道:“怀青,是我的公子。”
“嗯?不是你的相公,啧啧啧,为何会有些失望呢?”
“闭嘴!”
“好好好,您继续,您继续。”黑衣男子挪了挪脚,蹲坐在池青白一旁。
“五岁前,我一直被训练为杀手,在训练营中,我手染鲜血,满目戾气。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池青白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见到他时,便觉得世上怎会有如此干净的人,他像是从天而降的仙人,全身散着光,一点点照亮我最黑暗的内心。”
她挺直了腰杆,连跪姿都变得郑重起来:“他,就是我心中的神。不可多看,更不能亵渎。”
黑衣男子挑了挑眉,嘴角轻提:“果然是位人物。”
池青白回忆道:“后来,他将我当作婴孩般护了十年,摒掉黑暗,挡住杀戮,其实他不过与我一般大而已。他唯一的错就是心软,虽活得通透,却也活得痛苦。他在血海中沉浮,最后自裁了身。死后,连个尸骨都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