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彦在垂花门外徘徊着步子,余光见萧君泽从庭院里出来,忙转脚恭迎了上去。又看他面色不甚喜悦,不敢多加言语,只管尾巴似的跟着他,沿了廊子进到书房,静悄悄等候在玄关处,低眉顺眼,慎之愈慎。
萧君泽倒了杯茶水给自己,端送至嘴前,却觉并不十分的口渴,抬眼瞟了瞟窗柩旁的花盆,径直走过去将水浇灌在了枝叶上。刚放下茶杯,瞄见置物架上堆放着的画卷,盯着看了片刻,从中抽取出一副拿捏在手心中。好像也不十分的想展开来看。他犹豫了许久,原封不动又塞了回去。绕过置物架,大步走向书案,目光扫视了一巡笔墨纸砚,倍感无趣。咂咂嘴,不满意一般在扶椅上坐下了身子。
半晌,再无动作。
“公子?”展彦偷抬眼看了看他,更低垂了脑袋,战战兢兢道,“启禀公子。”
“讲。”
“回公子,昨日巳时,手下人看到平昌郡主和侍女沾篱在寻常酒馆二楼的雅间与霍缨照面。午时不到离开的酒馆,其中交谈内容不得而知。霍缨似故意绕路途经绣红楼,随后便去了荣兴苑。直至酉时,郡主由荣兴苑马车护送,回了诚王府。”
“霍缨带李存熙去绣红楼做什么?”
“他不曾驻足停留,也未与郡主有过多言谈。郡主倒似格外感兴趣,回望了好几眼。”
“李存熙在荣兴苑里做什么了?”
展彦稍显为难色,道,“公子,千蝴司没有泽园的人,属下打探不出详细消息。”迟疑了小许,怯声道,“但是今晨属下无意间听到容公子跟铃铛询问起昨日公主大动肝火的前因后果。据铃铛所述,公主本是高高兴兴去千蝴司观赏新排歌舞,途中听辨出配乐的乐器与往常不同,便细究了起来。霍缨解释乃是箜篌,公主当即就阴沉下脸色,愤怒离开了荣兴苑。”
“这霍缨老狐狸,依仗公主宠幸,真是愈发胆大妄为,竟敢在荣安府里弹奏箜篌箜篌?!”萧君泽警觉,“你可听清楚了?不是扬琴或筝之类?确确实实是箜篌?”
萧君泽三连问,展彦微怔,懵懵道,“铃铛说的的的确确是箜篌,不是别的。”
“先是绣红楼,再是箜篌,难道”萧君泽仰头看向置物架顶层那只被自己束之高阁的木刻梅花鹿,脑中寻思了寻思,问道,“陆炜呢?”不等展彦回复,暗自摇了摇头,喃喃道,“我借机亲自去拜会一拜会他也好。”
拜会谁?展彦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萧君泽疾步离开了书房,也忙匆匆追了出去。
凤临阁。
萧君泽站在门前,犹豫难决。仅仅是看着凤临阁的牌匾,心中的不适感都快要压制不住了。
萧君泽已有些年份没踏进过青楼了。少年时不谙世事,喜欢安逸度日,常常与一干富贵家的公子哥频频出入烟花柳巷,把酒言欢,放浪成性,却从无寻花之心,问柳之意。一是顾忌萧云渊,二是脸颊的旧伤所致,损失了几分颜色。疤痕虽不十分突兀,但也丑陋不堪,须得用了长发遮掩。青丝飘逸,旁人谄媚,称赞风流倜傥,其实自卑的苦楚只有萧君泽自己知道,故而他更是不愿和陌生的姑娘有太多亲近。若非萧云渊无知,偏袒那个轻薄女子,屡屡讨好献殷勤,引得自己嫉妒,萧君泽怕也不至于对青楼产生如此大的排斥和厌恶。
他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缓步朝凤临阁大堂走了去。
大堂最左位置的木栅栏台子上“八”字排开着十位曼丽女子,清一色怀抱了琵琶,幽幽怨怨不知在唱着什么。
台下偏右侧的茶桌旁,一袭红衫格外夺目,萧君泽察观四周,再无此色。想来他无疑就是花灼了,长发绾的极为懒散,半悬半搭在右肩上。手指伴了乐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沿。
萧君泽走近过去,在茶桌右面的椅子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