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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照理来说程铮这话只能算作是场面话, 但奈何他说的真诚, 且目光咄咄不闪不必——便是看着听着也让人不由的要相信几分。
徐浩也算是官场的老人了,但是在程铮的目光前也愣了一愣,这才道:“殿下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 我和殿下本来便是一家子人,一家人又何须说两家话?”
程铮只点了一点头:“徐大人说的极是,只孤这样说也不是为了让徐大人见外, 而是而是到了孤这样的地步, 竟是处处担心, 时时受怕, 便越发依着身边的人一些了,且孤现下里委实给不了大人什么, 也只有这感谢的话语更是断断不能省略了。”
这些徐浩又何尝不知?只是跟着程铮便是将头搁在刀刃上,成便是位极人臣,败便是身首异处, 因此便硬了心肠, 只道:“殿下的苦臣下又如何不知?只是殿下, 这事儿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得挺过去了!眼下虽是苦,可若是不争,殿下日后只会比今日更苦!却不是微臣离间殿下的父子之情,而是而是陛下委实是靠不住的了, 若是想要求陛下的怜悯殿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程铮就点头, 虽然到底有些不舒服, 但也知道这话是大不敬的话语了, 若非徐浩对自己真心实意,是决计不会出口的,因此也将这话句句听了,字字记了。这才对着徐浩慎重道:“徐大人这话儿我也是尽知的,不瞒徐大人,若是要求得父皇的怜悯依着孤看孤还是尽早去死上一死,端看他在孤的灵前会不会后悔。”
徐浩就唬了一跳:“这话可不兴说!”
程铮再一笑:“不过平白一句罢了,大人切莫放在心上,就算孤不惜自己这条命,却也要为拙荆和小女想一想,孤若是她们却要怎么办?”
于是徐浩也心有余悸的点一点,又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道:“殿下勿恼,微臣也知道自己的话委实多了些,只是只是微臣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未免便疼爱了些,即使嫁出去了也希望她能够如同在家时一般的无忧,便是东阳郡主,臣看着也恨不得能是自己嫡亲的孙女才好呢。”
程铮本就对程曦爱到骨子里去了,见徐浩对徐氏也是一样的心,未免再亲近几分,就道:“徐大人尽管叫她的名字就是了,都是血脉至亲,没得生分了。”
徐浩就愣了一愣,虽不知程铮这样说究竟是为了什么,却也乐意和程曦亲近一些,便也顺从道:“程程曦郡主看着竟是一个极其伶俐的孩子,便是小女在这个年纪也是没有这份灵性的。”
“便叫她曦儿就是,这‘程曦郡主’到底听着怪别扭的。”于是程铮就笑道:“这丫头现在可不得了,竟然就将她娘亲的小院子收拾的妥妥当当,那桌上摆的架上放的,一样样搭配的极为合宜,便是将孤的正院给她收拾了也是可以待客的了。”
徐浩就是一愣:程曦今年才四岁吧?竟就接触着管家了?
一时间不知是心疼还是欣慰,就顺着程铮的话很是说了几件徐氏幼年的事儿,于是程铮便也将程曦拿出来炫耀了一番,两个如今都只有独女的人提起女儿自是爱的不得了,又觉得对方也着实是个同道中人人,便不免又多交谈了几句,冬日本就天短,因此徐浩将程铮送出府邸大门时这太阳也落了。
这日的天光本就晦暗,日头落下之后更是阴沉了几分,那云层便如同一床厚重的棉絮一样乌丫丫的盖在人的头顶上,北风呜咽,不多时刮骨的寒风中竟然已是带着米粒大的小雪珠子,混搭着零星的雨水直往马车的门帘缝隙里钻。
程铮的马车中是有火盆子的,只是却也受不得这样的北风,那炭盆的烟火气就灭了几分,程铮便也督促着赶车的太监快行,好在这几日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大家都缩在屋子里过年呢,因此马车便也放开了跑,终于在天色擦黑之际将程铮送回了家。